第13章 矿井里的低语

刺耳的铃声如同催命符，在“听雨轩”寂静的空间里疯狂跳动，震得人心头发慌。屏幕上“陈涛”两个字下方，那行被雨水模糊的“黑水镇矿工，王德发”标注，像一根冰冷的针，狠狠扎在紧绷的神经上。

黑水镇！

张守拙诡异现身、埋下不明之物、引来紫僵煞气、七条人命惨死的黑水镇！

陈涛的手机联系人里，竟然有一个来自黑水镇的矿工？！

巧合？这世上哪有这么巧的巧合！

苏晚晴捏着那部沾满泥水、屏幕碎裂的旧手机，拇指悬停在接听键上方，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昏黄的灯光下，她清冷的脸庞线条绷紧，那双古井般的眸子深处，翻涌着前所未有的凝重风暴。她并未立刻接通，锐利的目光如同探针，穿透紧闭的店门，投向门外那片被雨水和未知危险笼罩的黑暗，似乎在急速推演着接听这个电话可能引发的所有连锁反应。

屋顶上，那只名为“元宝”的三花猫，碧绿的猫眼也死死地“盯”着苏晚晴手中的手机。它小小的身体微微前倾，耳朵竖起，尾巴绷直，喉咙里发出一种极其低沉、几乎难以察觉的“咕噜”声，不再是之前的慵懒或警惕，而是充满了……一种近乎严阵以待的凝重感！仿佛那不断震动的手机，是某种极其不祥的预兆。

时间仿佛被拉长，每一秒铃声的跳动都敲打在紧绷的心弦上。

就在铃声即将自动挂断的最后一秒——

苏晚晴眼神猛地一凝，拇指果断地按下了接听键！同时，她另一只手在虚空中极其快速、无声地勾勒了一个极其复杂的符文轨迹！一股无形的、极其微弱却异常坚韧的隔音屏障瞬间在她周围生成，将手机通话的声音牢牢束缚在极小的范围内，避免任何可能的声波外泄引来未知的危险。

“喂？”苏晚晴的声音响起，清冷依旧，听不出丝毫波澜，如同最普通的接听电话。

电话那头，传来的却不是陈涛的声音！

而是一个极其嘶哑、仿佛砂纸摩擦着朽木、充满了无尽疲惫和恐惧的男声，断断续续，带着电流干扰的滋滋杂音：

“……涛……涛子？是……是你吗？你……你手机……怎么……在……在别人手里？”声音虚弱不堪，仿佛下一秒就会断气。

王德发！果然是那个黑水镇的矿工！

苏晚晴的眼神没有丝毫变化，语气平静无波：“陈涛的手机落在我这里了。他在我这，暂时安全。你是王德发？”

“安……安全？好……好……”电话那头的声音似乎松了口气，但随即又被更深的恐惧攫住，呼吸变得急促起来，“……德发……我是王德发……涛子他……他没事就好……我……我快不行了……矿……矿洞……”

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充满了极致的惊恐：“……它……它醒了！它……它来找我了！就在外面！砸……砸门！……好冷……骨头缝里……都……都结冰了！救……救命……啊——！！！”

一声凄厉到非人的、充满了无尽痛苦和绝望的惨叫，猛地从听筒中炸响！即使隔着隔音屏障，那声音里的恐惧也如同实质的冰锥，狠狠刺入耳膜！

紧接着，是一阵令人头皮发麻的、巨大的、如同重锤狠狠砸在朽木门板上的沉闷撞击声！

咚！咚！咚！

伴随着门板不堪重负的呻吟和碎裂声！

以及……一种令人牙酸的、仿佛无数冰冷指甲在金属上疯狂刮擦的刺耳声响！沙沙沙——！！！

“嗬……嗬……”王德发的惨叫声戛然而止，只剩下如同破旧风箱般、充满了粘稠液体堵塞的、濒死的嗬嗬喘息声！那喘息声越来越微弱，最终，彻底消失。

电话那头，陷入了一片死寂。

只有电流微弱的滋滋声，以及……一种极其微弱、仿佛隔着很远很远、从地底深处传来的、如同风穿过狭窄岩缝般的……呜咽低语？

那低语模糊不清，断断续续，仿佛有无数个声音重叠在一起，充满了怨毒、痛苦和一种令人灵魂冻结的冰冷渴望：

“……血……”

“……钥匙……”

“……开门……”

“……都……要……死……”

声音虽然微弱，却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穿透力和污染性！仅仅是隔着电话听到这模糊的片段，一股阴寒刺骨的气息就仿佛顺着听筒蔓延过来，瞬间笼罩了我！识海中那些刚刚被雷瞳开启和指骨冲击留下的混乱碎片，仿佛被这低语声激活，再次疯狂搅动起来！剧痛伴随着冰冷的恐惧感席卷全身！

“唔！”我闷哼一声，身体不受控制地颤抖了一下，右手下意识地握紧了那截冰冷的指骨！指骨深处那股被污染的混乱意志，似乎与电话那头的低语产生了某种诡异的共鸣，微微震颤着，散发出更深的寒意！

苏晚晴的脸色也瞬间变得无比难看！她握着手机的手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白，眼神锐利得如同出鞘的寒刃，死死盯着那部仿佛连接着地狱深渊的手机！

屋顶的“元宝”更是反应激烈！它全身的毛发瞬间炸起，像一只受惊的刺猬！碧绿的猫眼瞪得滚圆，瞳孔缩成了一条细缝！它死死盯着苏晚晴手中的手机，喉咙里发出一种极其压抑、充满了极度厌恶和警告的“嘶嘶”声！小小的身体弓起，前爪不安地刨动着湿漉漉的瓦片，仿佛随时准备扑下来，将那部“不祥”的手机撕碎！

电话那头的低语声还在断断续续、若有若无地传来，如同跗骨之蛆，缠绕着人的神经：

“……看……到……你……了……”

“……印……”

“……骨……”

印！骨！

这两个字如同惊雷，狠狠劈在我的心上！它们的目标，果然是天师印碎片和母亲这截指骨！

就在这时！

“喵嗷——！！！”

元宝猛地发出一声凄厉到极致的、如同金属刮擦般的尖锐咆哮！这声音充满了某种决绝的力量！它小小的身体化作一道黄色的残影，猛地从屋顶跃下！目标不是手机，而是——苏晚晴刚刚在门口布下的、用来隔绝探查的禁制屏障！

砰！

一声轻微的闷响！

元宝小小的身体狠狠撞在那层无形的屏障上！它身上瞬间炸开一圈极其微弱、却带着纯净净化之力的淡金色光晕！光晕与禁制屏障激烈碰撞！

嗤啦——！

如同烙铁按在冰面上！

苏晚晴布下的禁制屏障，在元宝这蕴含着奇异净化力量的撞击下，竟然……被强行撕开了一道极其细微、转瞬即逝的裂缝！

就在裂缝出现的刹那！

嗡——！

一股难以形容的、冰冷粘稠、充满了无尽恶意的精神冲击，如同无形的毒蛇，猛地顺着电话听筒那道细微的、被元宝强行撕开的“通道”，狠狠撞进了“听雨轩”！

目标——直指苏晚晴！

这攻击无声无息，却歹毒无比！是纯粹的精神污染和意志冲击！

苏晚晴的眼神瞬间变得无比凌厉！她握着手机的手猛地一震，一股沛然莫御的、清冷如月华般的意志力量瞬间从她体内爆发，狠狠迎向那道顺着电话线侵入的恶念冲击！

轰——！

无声的精神风暴在狭小的空间内猛烈碰撞！

店内的空气仿佛凝固了一瞬！油灯的火焰疯狂摇曳，几乎熄灭！堆叠的古籍卷轴无风自动，哗啦啦翻飞！一股冰冷的、令人作呕的腐朽气息瞬间弥漫开来！

噗！

苏晚晴身体微微一晃，脸色瞬间白了一分！显然，这隔着电话、被元宝意外“撕开”通道而来的精神冲击，强度远超她的预估！她仓促间的防御虽然挡住了大部分，但余波依旧让她受到了冲击！

而这道精神冲击的余波，也如同扩散的涟漪，扫过了靠在墙边的我！

“呃啊——！”本就识海混乱的我，如同被重锤狠狠砸中太阳穴！剧痛瞬间淹没了所有意识！眼前彻底被血色和混乱的黑暗覆盖！无数扭曲的、充满怨毒的鬼影在眼前尖啸！冰冷、绝望、毁灭的负面情绪如同潮水般要将我彻底淹没！

就在这时！

我右手掌心紧握的那截暗金色指骨，猛地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灼热感！不是之前的阴寒，而是一种滚烫的、仿佛要焚烧一切的灼热！母亲那股深沉的悲怆与守护意志，仿佛被这恶念的入侵彻底激怒，如同沉睡的火山轰然爆发！

嗡——！！！

一股纯粹由守护意志构成的、带着破邪锋锐之意的金色洪流，猛地从指骨中冲出，狠狠撞入我被恶念侵蚀的识海！

如同阳光驱散阴霾！

那疯狂尖啸的鬼影、冰冷的绝望感、毁灭的冲动，在这股源自血脉、源自母亲最后守护的洪流冲击下，如同冰雪消融，瞬间被涤荡一空！识海剧痛依旧，但那股被污染的恶念，却被强行驱逐、净化！

我的意识瞬间恢复了一丝清明！

而就在这意识清明的瞬间，透过那被元宝撕裂、又被精神冲击震荡而变得极其不稳定的“通道”，借助指骨爆发出的守护金光……

我“看”到了！

不是用眼睛！而是通过那截指骨、通过母亲最后守护意志的“桥梁”，跨越了空间的距离，“看”到了电话那头的景象！

一片绝对的、吞噬一切光线的黑暗！只有手机屏幕微弱的亮光，映照出一张因极度恐惧而扭曲变形的脸——王德发！他大张着嘴，眼珠因为极致的惊恐而暴突，瞳孔中倒映着……一只枯槁的、指甲深紫色的手！正死死地扼住他的喉咙！而在那枯手之后，是更加浓稠的、翻滚着暗紫色煞气的黑暗！

而在那片翻滚的煞气深处，在手机屏幕微弱光芒的边缘……

一双眼睛！

一双浑浊的、空洞的、蒙着厚厚灰翳的眼睛！

正死死地、穿透了空间的阻隔，仿佛透过手机屏幕，透过那被撕裂的通道，冰冷地、毫无生气地……

“看”向了我！

张守拙！！！

是镇魔窟里那个枯槁如尸、将我“推”上高台的张守拙！他果然在黑水镇！他就在王德发身边！刚才那低语……那精神冲击……扼住王德发喉咙的枯爪……都是他！

“嗬……”张守拙那干瘪的嘴唇似乎极其轻微地蠕动了一下，喉咙里发出一声非人的、如同砂纸摩擦的嗬嗬声。那双空洞的眼睛里，没有任何属于活人的情绪，只有一片死寂的漠然，和一种……仿佛确认了猎物位置般的……冰冷锁定感！

紧接着，手机屏幕猛地一黑！

通话中断！

听筒里只剩下单调的忙音。

滴…滴…滴…

“听雨轩”内，死寂无声。只有油灯火焰重新稳定燃烧发出的轻微噼啪声，以及我粗重如破风箱般的喘息。

苏晚晴缓缓放下手机，她的脸色依旧有些苍白，但眼神已经恢复了惯常的冰冷与锐利，只是那锐利深处，翻涌着滔天的怒火和凝重。她看向窗外，元宝小小的身影落在湿漉漉的地面上，正警惕地舔舐着自己撞在屏障上有些凌乱的毛发，碧绿的猫眼依旧死死盯着那部手机的方向，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呜噜声。

“矿井深处……张守拙……精神污染……锁定……”苏晚晴的声音冰冷得如同万载寒冰，每一个字都带着凛冽的杀意，“他们知道我们在哪了。或者说……他们知道‘钥匙’在哪了。”

她猛地转头，目光如同实质的刀锋，落在我身上，落在我右手那截依旧散发着微弱守护金芒的指骨上。

“黑水镇矿洞，”她的声音斩钉截铁，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我们必须去！在张守拙彻底将那里变成新的‘镇魔窟’之前！在矿井深处那东西……彻底‘醒来’之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