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江栩没有正面答他的问题。勾勾唇,半认真半玩笑:“不知道。但如果你真的敢把他们带回见秋光,我也有一百种办法再把人赶出去。”
他说的话很像挑衅,不过余亭并没恼,解释起来:“我不会留下他们。带回那些人也并非是贪图美色,而是关乎战争原因。以后如果有机会,我一定给你解释。”
少年一顿,想说的话被堵了回去,于是只张了张嘴:“好。”
如果真是关于战争策略的事,那便很难对他随意言说。毕竟是政敌,在这方面实在算不得什么推心置腹的朋友。
“宴会上你说怪我,是因为那天晚上的事?”
余亭的话隐隐有些试探之意,江栩那双漠然的下三白眼瞳原本目不斜视的看着前方,闻言侧目。
他蓦然笑起来,唇角弯弯像小勾子似的,露出一颗尖牙:“你想知道啊?”
余亭把手搭在他肩上,听到江栩这样问,凑近他,目光没有一刻不是放在江栩身上,过了好几秒才轻轻点了点头。
两人距离愈发的近了,甚至鼻尖相撞,气息也不分彼此的喷洒在一起,像是要碰到彼此眼睫毛似的。
江栩别开头躲掉他凑近的唇,两人却并没有因此拉开距离。
江栩:“要是因为那件事怪你,怎么还不与你大打出手?当日推开你也是可以的。”
他顿了顿,敛起笑意。冷峻和嘲讽混杂在一起,直勾勾的盯着余亭:“我是怪你无耻,怪你急功近利,怪你为了家主之位居然用这样的手段对冥王投诚。”
冥王早有对妖国动手之心,只苦于一直没有契机,而这时余亭选择挑起万生盟与妖国争端,意义已经不言而喻了。
他哥表情没什么变化:“我不是为向殿下投诚才……”
“你骗傻子吗?”江栩眸光很暗,“你并非冥部鬼差,偏偏就在这个节骨眼掺和进来,又恰好和冥王持同样意见,哪儿有这么巧的事?”
“要是真就有这么巧的事儿呢?”余亭面色淡然,“我的家主之位已经板上钉钉,为什么还要特意为了已定的事去讨好冥王?似乎没必要吧。”
“你……”
“江栩,我就不能是为了别的?”
“为了什么?”江栩抱臂,讽笑起来,“哦,也有道理,虽说乱世总长邪修气焰,可咱们家能从中捞到不少好处,这也算是大功一件。”
“看来这些年我在你眼里扣了不少印象分啊。我亲弟弟居然就是这样想我的?”
“不只是我。很多人都是这样想你的。”江栩实话实说。
余亭把手盖在他的手上,覆盖着扣到一起,他垂眸,脸色很暗:“那一定是他们教坏了你……”
指与指交叠在一起,可余亭动作未完,他的身子探下去一半又停住了。余亭略带笑意的看着眼前这双明晃晃,且毫不避讳盯着自己的眸,将手盖了上去。
“以前不都会自己闭眼吗?”
江栩先是听到这句话,紧接着眼前便漆黑一片,被遮住了所有目光。他压上来,他并没有反抗,也并不回答余亭方才的话,此时的江栩其实也已经答不出任何事了,只是倔强的撕咬回去,耳根也跟着慢慢红了。
他们混乱又毫无条理,在空旷的地方留下隐秘又混乱的气息。分开时江栩感觉耳边湿热,身旁人问他怎么以前不染世事,现在却突然想起来要做家主了。
“为给你找不痛快啊。”江栩懒洋洋的靠着椅背,微微喘气,“我不想看你那么顺利,知道吗?哥。”
他说完缓了缓劲,扭头看到余亭颇戏谑的笑着看他。
“那如果你真的做了家主呢?你会做什么?”
江栩歪着头思考两秒:“还没想好。”
他哥噗嗤一笑:“那如果我做了家主呢?你怎么办。”
江栩懒懒的靠着椅背,那双三白眼像是桃花瓣似的,披着长睫浅淡的侧头瞥他:“你会对我好吗?”
这话听着像是要嫁过来似的。余亭听得纳闷,摸摸他的头:“本来也会对你好啊。”
江栩应了一句哦:“那你还是会打妖国吧?”
“当然会。”余亭倒是坦荡,“妖国和万生盟,一个都跑不了。”
少年一声不吭不知道在想什么。江栩过了两秒才说话,分辨不出情绪:“你接手家里是为了这个吗?很久以前就这样打算?”
余亭思索片刻,慢条斯理的答:“大概吧,但也不只是这些。权力可以带来太多东西了,在余家这种地方,有了权力才能做更多想做的事,包括毁灭一些东西。你知道的,我一定会拥有,哪怕用的手段不那么光明正义也没关系。”
那神情很像是随口说说,可听上去灼热的叫人没法忽视。江栩心跳仿佛停了一拍,定定的看着他,不知怎么就突然站了起来。江栩想离开,不过走了几步又如梦初醒般停下来了。
余亭看他没来由的往外走,不明所以,也跟了上去。刚见到江栩正脸时就愣了。
那双漂亮的含情目里含了透亮的水,那细碎泪珠一小颗一小颗的挂在浓密的长睫上,晶莹又脆弱。
“你…为什么哭?”
余亭不知道江栩是怎么了,想安慰可又不知从何说起。余亭下意识伸出手去给他擦眼泪,那片水光泯灭在他的指节,也有几颗滚落在他的手背。
江栩没有说话,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明明已经很久没有哭过,可唯独今天特别难受,胸口总感觉有什么东西堵着,压的人喘不上来气。
江栩转过身囫囵吞枣似的擦干自己的泪水,那些想说的话像是哽咽在喉咙里,不知怎么说,却也咽不下去。大概是压抑了很久的情绪,所以想收回去也不甘心。
江栩觉得自己大约是沉默了足足十几秒,他已经花了很大力气整理情绪,却依旧微微颤抖着。
江栩盯着那张曾经朝夕相对的脸,好像怎么看怎么陌生了,有许多话变成了一声轻叹……就连最后说出口的话也变得没头没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