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思圆的名字，以一种她从未想过的方式，在江城大学的校园论坛和匿名聊天群里炸开了锅。
起初只是些捕风捉影的闲言碎语，说她“经常有豪车接送”、“穿的都是当季奢侈品”。
然而，事情在短短一周内急转直下。
几张模糊的、明显是偷拍角度的照片被匿名账号发布出来。
照片里，方思圆正站在一辆黑色的宾利车旁，似乎在和车内的人说话。
其中一张，驾驶座的车窗降下了一小半，隐约能看到一个穿着考究的中年男人的侧脸轮廓。
配文极具煽动性：《震惊！设计系系花方思圆疑被某富豪包养，校内豪车接送实锤！》
方思圆被拍的很清楚，那中年男人的侧脸轮廓却太过模糊，除了极其熟悉的人，谁也认不出来。
有人说，这侧脸像是天耀集团总裁楼鸣渊。
楼鸣渊是江城大学校友，也是学校的名誉校董和重要捐赠人，在本市乃至全国都赫赫有名。
他的名字和“包养”这种龌龊词汇联系在一起，瞬间点燃了所有人的猎奇心。
虽然只是猜测，没有实质证据，可帖子仍像病毒般蔓延。
方思圆的手机被各种含义不明的“问候”信息塞满，社交媒体账号下充斥着污言秽语和恶毒的揣测。
走在校园里，她能清晰地感受到四面八方投来的异样目光，有鄙夷，有好奇，更多的是一种看好戏的冷漠。
昔日关系不错的同学，也变得眼神闪躲，欲言又止。
长期的网暴让方思圆感到身心俱疲，这件事必须要解决。
下定决心后，她直接去了市中心的一座高档写字楼。
她走进一家以处理名誉权纠纷和商业诉讼闻名的顶尖律师事务所——锐锋律师事务所。
经事务所调查，大部分抹黑贴，都与一个叫门薇的女生有关。
这女生方思圆压根不认识，也完全不清楚她跟自己有什么深仇大恨。
她去找门薇，好巧不巧，在教学楼走廊遇到。
门薇跟她的同伴说话时故意提高音量。
“哎呀，你说有些立志走捷径的人啊，躺平就能得到一切了，还上什么学呢。”
说完，还意有所指地瞟了方思圆一眼，嘴角挂着讥讽的笑。
方思圆停住脚步。
她没有像门薇预想的那样羞愤跑开，而是平静地看着门薇，眼神冷得像冰。
那目光里的锐利和沉静，让门薇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脸上的得意僵住了。
“两个月后，法庭见。”
开庭当天，方思圆去的很早。
她坐在原告的位置上，将最后一份证据材料放入文件夹。
律师江岚正在与书记员确认最后程序。
“别紧张。”江岚回头看她，“证据链很完整。”
方思圆摇头，她不是紧张，反而有一种奇异的平静。
那些深夜独自整理证据的日子，那些走在校园里被人指指点点的时刻，终于要在今天画上句号。
法庭大门被推开，门薇在一群人的簇拥下走了进来。
她今天特意化了淡妆，穿着素雅的米色连衣裙，看起来像个受了委屈的乖乖女。
方思圆嘴角微微抽动——这和她发帖时尖酸刻薄的模样判若两人。
“被告方增加了辩护律师。”江岚低声说，“是恒信律所的人。”
方思圆看向对面新加入的两位西装革履的律师，其中一位鬓角微白，胸前别着金质徽章。
她听说过恒信，收费高昂，专为富豪家族服务。
其实她也可以，只是她觉得，必胜的仗，没必要。
就在法官即将入场前，法庭大门再次被推开。
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快步走了进来，黑色定制西装包裹着宽肩窄腰，脚步沉稳得像是在巡视自己的领地。
整个空间的空气仿佛为之一滞。
“哥……”门薇的声音突然带上了哭腔。
男人没有立即回应妹妹，而是先与那位金徽章律师简短交谈，然后才走到门薇身边。
他眉头紧锁，低头时侧脸线条如刀削般锋利。
“那是门越。”江岚的声音压得极低，“嘉盛集团新任掌门人，财经杂志上个月的封面人物。”
方思圆听说过这个名字。
二十九岁接手濒临破产的家族企业，三年内扭亏为盈，手段凌厉得令人咋舌。
她没想到门薇会有这样一个哥哥——两人看起来毫无相似之处。
法官入席，全体起立。
方思圆能感觉到有道目光一直钉在她背上，如芒在刺。
庭审开始后，江岚条理清晰地陈述诉讼请求，展示证据链：从最初论坛帖子的截图公证，到IP地址追踪记录，再到机房监控视频的调取证明。
每一份证据都像一块砖，严丝合缝地垒起一堵无可辩驳的墙。
“被告门薇在明知事实不符的情况下，故意捏造并散布原告方思圆与不明男士存在不正当关系的虚假信息，导致原告社会评价严重降低，精神遭受巨大痛苦……”
门薇的脸色越来越白，双手捏成拳头。
“法官大人！”金徽章律师起身打断，“这只是年轻人之间的玩笑话，我的当事人并无主观恶意……”
方思圆冷笑。
玩笑？那些深夜发到她手机上的污言秽语，那些被写满诽谤字句的书本，那些投向她后背的鄙夷目光——这些能叫玩笑？
休庭时，方思圆独自站在走廊窗前透气。
外面没有太阳，天光透过玻璃洒在她脸上，她细腻的脸发出一种几近透明的光。
“方小姐。”
低沉的男声在身后响起。
方思圆转身，门越就站在两步之外，近得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男士香水味。
“门先生。”她平静地回应，没有退缩。
门越的视线在她脸上辗转，似乎在评估什么。
“我妹妹年纪小，不懂事。”
方思圆挑眉。
门薇只比她小一岁，这个借口拙劣得可笑。
“她愿意赔偿你的精神损失。”
门越从内袋掏出一张支票，金额栏已经填好——二十万，正是她诉讼请求的数字。
“只要你撤诉。”
支票在他修长的指间显得轻飘飘的。
方思圆没有伸手去接。
“还有公开道歉。”她说，“在校园网首页，持续一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