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思圆脸上出现一丝笑意,她就知道,每次这种情形,小叔一定帮她,他是她在这个家里待下去的唯一底气。
是的,不是母亲林然,而是这个毫无血缘关系的小叔。
林然自然是关心方思圆的,可更多时候,她带着一股要控制女儿人生的架势,她不在乎她想什么,她只希望她优秀。
楼鸣渊不同,他理解方思圆,从她还是个不太懂事的小孩子起。
每次她不肯认错,楼鸣渊问清楚原因,就真的不让她认错了,然后他会想办法,让对方认错。
“小叔,”楼晶洛不满道,“她闯的祸,她连累了你!干什么总是这么护着她!”
“晶洛,”楼鸣渊道,“她是我们的家人。”
楼鸣渊还记得,当年,那个刚进楼家的小女孩。
她明明落魄的要命,却孔雀一般的骄傲。
林然总是偏向楼晶洛,她不吵不闹。
别人觉得她懂事。他一眼就能看出来,她不屑。
每次落难,自己去帮她,她总是要嘱咐他下次别去。
可真到了没有办法的时候,她又只会打电话给自己。
方思圆依赖楼鸣渊。
她不知道的是,楼鸣渊也依赖她,那是在长久相伴之中,形成的一种被需要感。
“她是家人?那我呢?小叔,你别忘了,她姓方啊!我才是你的亲侄女!”楼晶洛提高声音,“从小到大,你一直偏心她!”
空气骤然凝滞。
“晶洛!”楼鸣晋立刻道,“怎么这么跟你小叔说话!礼貌呢!道歉!”
楼晶洛辩解,“我说的是事实!”
沉默半晌的楼鸣渊终于开口,“晶洛,我没有偏心谁,只是,比起你来,思圆更需要关注。”
窗外,夜风卷起庭院里的落叶,沙沙作响。
方思圆内心又泛起那种感觉,一种被可怜所以被关注的感觉。
很多时候,她会去想,在楼鸣渊的心底,她是什么形象呢?
仅仅是一个需要帮助需要关心的女孩?
“这件事情,大哥大嫂就别管了,我来处理吧。”楼鸣渊话毕,走到门口,拿起外套。
打开屋门时,他回头看方思圆,“走吗?”
方思圆正站在原地不知所措,犹豫片刻,立刻快步跟上去。
身后,楼晶洛的笑声轻轻传来,“真是……感人至深啊。”
楼鸣渊的别墅就在主宅隔壁,风格却截然不同。
没有繁复的中式摆件,没有冷硬的深色家具,只有大片的落地窗、线条简洁的现代家具。
方思圆的房间在二楼尽头,推开门,一切如旧。
米白色的床单,原木色的书桌,窗边摆着一盆绿萝,藤蔓垂落,生机勃勃。显然定期打扫。
连她最爱的那盏小夜灯都还摆在床头,暖黄的灯光柔柔地亮着。
楼鸣渊站在门口,没进去,只是淡淡道,“早点休息。”
方思圆点了点头,没动。
他看了她一眼,没再多说,转身下楼。
深夜。
方思圆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索性起来,轻轻打开房门,走出房间。
走廊铺着柔软的地毯,踩上去无声无息。
她站在楼梯拐角,往下望去。
一楼客厅只开了一盏落地灯,暖黄的光晕里,楼鸣渊坐在沙发上,笔记本电脑的蓝光映在他轮廓分明的脸上。
他脱了西装外套,只穿一件白衬衫,袖口挽到手肘,露出线条紧实的小臂。
茶几上散落着几份文件,旁边放着一杯黑咖啡。
方思圆安静地看着他,眼神中带着一种如饥似渴的期盼,仿佛要将他每一帧形象都刻进心里去。
楼鸣渊忽然抬头,目光精准地捕捉到楼梯上的她。
“有事?”
他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
方思圆怔住,眼神向旁边移了片刻,才回过神来。
她摇头,“没有。”
她回屋,拉门,咔哒一声轻响。
走到床边,躺下去,盖上被子。
月光透过玻璃洒进来,在木地板上投下一片银辉。
大概过了一个小时左右,方思圆以为自己已经睡着,可她想起了某个东西。
她起身,打开衣柜,里面整整齐齐的挂着她的衣服,从中学时代起的校服、运动衫,至初上大学时流行的各种风衣和阔腿裤,还有几条碎花裙。
从楼鸣渊交第一个女朋友开始,她就想把这些东西搬到那个家去了。
那是好几年前,她收拾好了全部东西,拎着拉箱走到门口。
当时楼鸣渊正跟他女朋友在讨论建筑风格,她说她要回去了,楼鸣渊应了一声,叫她以后有什么事也可以过来。
她就又把拉箱搬回去了。
衣柜最里面,一堆衣服的后面,藏着一个纸盒。
方思圆把它拿出来,打开。
盒子里,是一叠素描纸,上面全是她画的楼鸣渊。
他在书房工作的侧影,他在庭院里修剪花枝的背影,他站在演讲台上意气风发的模样……
每一张的角落都写着一个日期,和一句“今天小叔又骂我了”或者“小叔今天夸我了”。
她把盒子盖好,装进包里。
那一晚,方思圆终于睡着时,天已微亮。
睡得实在晚,所以醒来时已经快九点了。
她隐约听到楼下有人说话。
楼鸣渊不喜被人打扰,所以这里只有定期打扫人员,从来没有住家保姆。
方思圆起身,开门,站在楼梯上。
门口处,周瑾正站在楼鸣渊面前,手里拿着一件深灰色西装外套,动作熟练地替他穿上。
她的指尖轻轻拂过他的肩线,又转到领口,替他整理领带。
“我已经联系了公关团队。”周瑾的声音非常温和,“网上的舆论会以最快速度压下去。”
她顿了顿,余光忽然瞥到楼梯上的身影,猛地一怔。
“思圆?”周瑾惊讶地松开手,“你昨晚住在这里?”
方思圆站在楼梯上,身上还穿着昨天的T恤和牛仔裤,头发微微凌乱。
她看着周瑾,这个在楼鸣渊身边待了一年多的新女朋友。
她妆容精致、处事周到,连此刻的震惊都表现得恰到好处。
“嗯。”方思圆简短地应了一声,目光却不自觉地落在楼鸣渊身上。
他已经穿好西装,挺拔如松,领带系得一丝不苟。
见她看过来,他神色未变,只是淡淡道,“醒了?桌上有早餐,周总监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