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0章 十三. 伤怀 2

李桐的父亲原就是两江刺史,当年因得罪黄柏年而遭到排挤辞官而去。这一辞官,没了朝廷的维护,当年的仇家便都寻上门来。全家在出海的路上被截杀,只活下李桐一人。

当时贺兰明与龙凝儿押镖路过,救了李桐。龙凝儿与李桐相处久了便暗生情愫,奈何李桐依旧军籍在身,就算是父亲辞官他也得去军中任职。所以在处理完家中丧事后,便去云川参了军,直到当年贺兰明与恒觉大破云川匪患,他再次见到阔别已久的龙凝儿,便不愿再受这份相思之苦的折磨。

其实自李桐父亲死后,他对这朝堂已没了指望。当时再见龙凝儿,便只盼着与她相守一世,所以便请了曹文远替自己写了举荐信,回了硕阳,当了硕阳的守军。

如今他恩情已了,更不愿参与这血雨腥风的朝堂争斗,严正的拒绝了夜君泽所授两江刺史的职务,更是脱去了军籍,回硕阳守着老婆孩子过日子。

但以龙凝儿的心思,只怕李桐一回去,他们便会变卖硕阳的产业,找个谁都找不到的地方过生活。

贺兰明望着门外云团紧簇的天,心中空落落的,一时不知该做些什么。百无聊赖时却见贺兰信骑马而来,她便迎上去微笑道:“不是说去津梁,怎么没走?”

贺兰信兴奋道:“我求了太子殿下留在鄞州任职,太子让我去兵部粮草兵马司主事,明日就上任。明儿,我不用再各地奔波了,看管好皇城军粮便是。”

贺兰明微微一愣,忙道:“也好,你本来身子就弱,这样一来也可以好好在家休息。”

贺兰信有一瞬间的尴尬,一边下马往府里走,一边道:“明儿,其实我得搬出去了。”

贺兰明闻言诧异道:“你不住家里住哪儿?”

贺兰信想起夜君泽那一张脸,表情严肃而带有警告的告诉他,“留在鄞州可以,可贺兰府你不必再住。鄞州府邸那么多,你挑一间离粮草司近一点的办公也方便。这件事也不必跟你姐姐细说。”

“这里距离粮草兵马司太远,平日里我腿脚不方便,就是骑马也得好久。我找了一处离的近一些的宅子,今日就搬过去。”

贺兰明脚步已停,看着贺兰信道:“怎么这么着急,你这一走,府里就剩下我和三哥了。”

贺兰信笑了笑,看着贺兰明不舍的表情,心头微微叹息,明儿,你何曾真正明白过一个男人的占有欲可以强大到什么程度,夜君泽前脚能让我搬出去,后脚便是你的三哥。这座府邸,到最后只会是你一个人的贺兰府,不会再有其他的男人敢随便踏进半步。

“没事,隔几天我就会回来看你。再说我不得先去做做准备,过目各个州府运来粮草数目,核对一番,事情还多着呢,不说了明儿,我这就先回屋收拾东西去了。”说罢,贺兰信便快步向着自己的屋子行去,留下一脸不解的贺兰明独自在硕大的门庭前发呆。

为什么自入了鄞州,所有的一切似乎都有了不同的轨迹,她竟是抓不住分毫。比起她在战场上清楚的知道自己的目标是谁,这一刻她竟觉得自己犹如堕入了无尽的迷雾中,周围的一切都变得模糊不清,就连恒觉和贺兰信与她之间竟然也变得生疏起来。

这种无力感自毓秀死后便深深的印在她心头挥之不去。

她不由深吸一口气又缓缓吐出,压制住自己烦躁的情绪和无力之感,慢慢向自己的房间行去。

翌日,贺兰明几乎一夜未眠,其实自毓秀死后她再未睡过一个整觉,就算是睡着了也几乎都是梦,梦醒便再难有睡意,总是睁着眼到天亮。此刻只见晨曦洒下几束光芒,通过窗棂投射在自己床头上。她愣了许久缓缓起身,她不能再呆在府里等着对方出招,这一次是毓秀,那下一次又会是谁?她必须回军营里去坐镇,不能再让这样事重演。

就在坐在妆台前时,只听外间有人轻声道:“将军,将军醒了吗?”

贺兰明听出是李芸依的声音,便应声道:“进来吧。”

李芸依这才推门而入,关心道:“将军,您可好些了?”

贺兰明点了点头,穿了鞋袜打算换衣服。李芸依忙上来帮忙,一边替贺兰明更衣一边道:“将军,昨儿个夜里段将军来过,见您睡了便没再叨扰。”

贺兰明停下手中动作转身看着李芸依问道:“可是毓秀的死有眉目了?”

李芸依摇摇头道:“倒不是,只是说原来前锋营里的几个士兵违规出了兵营,来城中喝酒跟沿途路过的百姓打了架,将一名百姓打伤了。”

贺兰明目光一愣问道:“后来呢?”

李芸依继续道:“段将军说,都是从津梁一路跟着您的老兵了,前两日刚请了恩旨不日就要归乡了,也不好重罚,所以只是关了禁闭。给那几个百姓家都赔付了钱财,重伤的那个也带去救治了,说是左腿骨折。但段将军总觉得心里不踏实,想来问问您的意思。”

贺兰明想了想,士兵醉酒伤人应该按照军法处置,段钟鸣念及同袍之义,加之归乡在即关了禁闭的做法也无可厚非,只是毓秀刚在军营外出了事,这打架斗殴之事便接踵而来,任谁都会怀疑是不是真的有人在针对整个神机营。

她不禁道:“芸依,吃过早饭我们去神机营。”

只是她们刚到门口却瞧见东宫的马车停在府门外,车上下来一名宫装少女,面含微笑行礼道:“见过贺兰将军,奴婢奉太子妃之命,请将军入宫一叙。”

贺兰明犹疑片刻,曹臻儿自津梁来鄞州也有三四日,今日怎的想起要自己入宫?她斟酌一番,只好让李芸依先去神机营问段钟鸣情况,自己去完宫中再去军营。

车架一路北行,来到皇宫东侧的一座独立宫宇。朱红色的大门上虽未写东宫二字,但谁都清楚能与皇宫毗邻的除了太子东宫再无其他。

贺兰明下了马车,由宫婢领着,穿过假山树林,湖泊花园,终是到了太子妃曹臻儿的寝宫。只见曹臻儿已等在殿外,她依旧如曾经王府中的素雅装扮,不显华丽但眼中威严却更甚从前,头上的发钗也换成了丹凤朝阳。她见她前来,礼节性的微笑,待贺兰明行过礼,这才道:“数月不见,将军清减了不少。之前听说你在泾坪受了很重的伤,如今身体可还好?”

贺兰明回道:“多谢太子妃记挂,末将还好。”

曹臻儿嘴角微微上扬,眉间却带着烦忧,只见她屏退左右,上前一步小声道:“许久未与将军聊天,今日也算是难得得了空叫将军来聊聊家常,顺便见一个人。”

贺兰明问道:“不知是何人,还需劳动太子妃大驾。”

曹臻儿叹气道:“郑心琪。”

贺兰明诧异,“不是说已经处死了吗?”

曹臻儿苦笑,“王爷……太子,掩人耳目罢了,害怕有人来杀人灭口,所以本宫带着她来到鄞州,与太子见了面,太子又问了许多,这才下令赐死。本宫去时问她临终有何心愿,她说只想见见你,所以本宫请将军与她一叙,说不定还能有另外的发现。”

贺兰明疑惑郑心琪为何要见自己,想来想去也想不出个头绪,便只能先随着曹臻儿来东宫暗牢。

东宫暗牢设在贺兰明入东宫时见的那一池湖泊之下,空气污浊湿热,贺兰明和曹臻儿不过才下了几节台阶便不由得都打起了喷嚏,捂住了口鼻。

不大的牢房里,郑心琪被粗重的铁链锁住了双手双脚,披头散发,面容惨淡的冲着墙发愣,直到看见了贺兰明时,眼中才带了几分神采。

曹臻儿见状,便道:“你们聊,本宫不在这里打扰了。”说罢转身出了暗牢。

郑心琪见曹臻儿离去这才缓缓起身,来到暗牢的铁栏边,久久的盯着贺兰明忽而露出微笑,道:“贺兰明,你真的不记得我是谁吗?”

贺兰明蹙眉冷眸道:“我该认识你吗?”

郑心琪哂笑一声,道:“没错,你不该认识我。那时你的眼里除了方奕,就是刘小虎,对了,还有那个差点死了的小兰,又怎会将我们这群女孩儿放在眼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