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瞽者,何许人也?

李自在叹了口气,人生亦有命,安能行叹复坐愁。杀人者,人恒杀之,李自在瞬息来到那人近前。

那人对于李自在的到来没有意外,面露凶光盯着李自在。

不看不知道,此人修为隐匿功夫了得,不仔细查探还真看不出来他的深浅,原来是个筑基修士。

“你这练的什么魔功,凡人都不放过?”

男子没有开口,反倒是目光愈发犀利,逐渐把视线锁定在了李自在的脖子上。

在他看来李自在不过是个速度快点的筑基罢了,也不是不能打。况且自己杀人的现场被看到了,李自在若不死他余生不安。

那男子瞬息间出手,但李自在刚要躲闪,他手中的血煞宝戒发出了耀眼的红芒,闪的匕首男子不仅眼睛无法看见任何东西,就连神识也无法探出,迅速向后退去。

但是又有什么用呢?

血煞宝戒在李自在的惊愕中冲出了一缕血丝,骤然钻入了匕首男子的眉心,男子浑身抽搐,目光骇然又怨毒的盯着李自在,他的生机正飞速的消散,身体像被抽了气的皮球,干瘪的不成人样。

只是一息时间,他便化作了一具干尸,血线又从眉心钻出,再次融入了血煞宝戒。

宝戒上的红光隐隐的流淌着。

吸干了男子的气血,也仅仅使得血线长了约摸成年人指甲盖的长度,而这血线如果展开来看,足足有四丈长,若都是如此,此戒怕是有些骇人了。

再看去那男子的尸体,现在已经化作了一摊白土,随风飘散。

李自在的眼中有着说不上来的怜悯。

他确实动了杀念,但没想到就在杀念刚起的时候这戒指就把那男子给吞了。

接下来的时间他打算好好察看察看这被他忽略的戒指。

神识缓缓探入此戒。

眼前的一幕令他心神一震。

此戒之中有着一片极大的空间,那姑且算作地面的地方整齐的布阵着数十万的白骨,而那些白骨都没有头颅。

他们的头骨堆砌成了一旁的楼阁,整整八十八层。

不寒而栗,毛骨悚然。

当然,这还不是最瞩目的。

阵列的白骨上空,有着一团血雾,血雾中笼罩着一团发着光的东西,看不真切。

血雾之上又有白气从那血雾中升起,好似是从那发光之物发出的。

白气升起后又缭绕在一柄带鞘的青铜古剑周围,被古剑吐纳着,而吐出的血气则下沉再次笼罩住那团光。

刚飞出的血线现在已经回归,融入剑柄,露在外面一段,好似剑疆。

李自在想看清那血雾之内所笼罩的是什么,于是神识变得犀利,锁定了那团光。

穿透了层层的血雾,李自在终于看清了里面的东西。

那是一团青色的火焰,一团足以用庞大来形容的无根火焰,其庞大程度堪比下面那骨塔的三层之大。

熊熊的燃烧着。

仅仅是这一眼,就使得李自在心神剧烈轰鸣,死亡的恐惧前所未有的强烈。

他迅速抽回自己的神识。

那火光的炽热,不仅刺痛了李自在的神识,更是刺痛了他的灵魂。

但剧烈的灼烧感在他灵魂深处回荡下似乎并无大碍。

就在这时,异变突生!

即便是李自在撤的再快,也依旧被点燃了灵魂,他的灵魂迅速燃烧,李自在全神贯注运转修为压制着这恐怖的青色火焰。

但是无论他怎么做都是徒劳,火焰逐渐蔓延至全身,但当那火焰触及到他灵魂上的戒指时,燃烧突然停止,好似时间被定格。

紧接着所有的火焰全部被卷进戒指中,再次融入到了那团血雾中的烈火里,又壮大了一分。

李自在大口喘着粗气,心有余悸的看向自己的戒指,但这时更让他骇然的事情发生了。

他的眼前一片漆黑,好似什么都不存在。

李自在惊恐的摸索着戒指,又胡乱的摸索自己的脸颊,没有任何的缺失,眼睛也还在,但是他却什么都看不见了。

他,瞎了。

现在如果能去看到他的灵魂的话,就能看到一个非常虚弱的男子,上半身皆被烧伤,眼睛深深的凹陷下去,脸上也已经被烧的面目全非。

劫后余生的他在生死危机之时没法注意到的,现在开始愈发清晰,灵魂上传来的灼烧感变得越来越强烈,一种来自灵魂上的痛苦正凶猛地传来。

而眼睛的疼痛是最为剧烈之处。

他的双手捂着眼睛,剧烈的痛楚使得他无力去维持碧海青金甲的易容,恢复了原本的样貌。

他蜷缩在地上,满身的幻痛让他难以控制自己。

咬牙不让自己喊出来,变成了一阵阵呜咽。

过了许久,不知是道种白光的反哺还是他已经适应这疼痛,缓缓坐起了身。

灵魂这玩意受了伤在这个时代根本没有多少医治的办法,只能靠肉身运养。

即便有办法,但他也难以接触。

况且他不信陈尘没有暗中跟随,如果没有出手相助,想必是早已预料,认为他足以应对如此“小事”。

他尝试探出神识,无果。他的神识也受伤严重,似乎只有灵魂上的眼睛恢复他才能探出神识。

纵使李自在心智再成熟,他也依旧是个十二岁的孩子,无法面对没有光明的世界,更何况他亦是光明。

他后悔去看那团火了,后悔的想哭,但却发现自己连眼泪也流不出一点了,苦苦一笑,这笑容比哭似乎还要难看。

瘫倒在地上,渐渐的忽视了眼睛上的灼痛。

许久,他哦啊起来摸索着,扶着一棵树靠在上面,他有些迷茫,放下了捂在双眼上的左手,接受了现实。

而后眼角倒是真的不争气的流下了两行热泪。

李自在抬起手在脸上擦拭着,触感有些粘腻,他知道这是什么,曾经每次受伤流出的血都是这样的触感。

李自在心生不甘,强行睁开了双眼,没有一丝光明,没有一丝希望。

他的双眼尽是血红,没有任何多余的颜色。只是这些,他自己也看不到,闭上了双眼。

有些东西本身就存在时不会令人在意,一旦失去了,才会懂得珍惜,李自在现在无限的渴望着光明。

但这样的渴望是无用的,白光的作用下,他的灵魂上的烧伤已经见到了成效,逐渐的可以看清了他的五官。

而新长出的灵魂和他原本的灵魂有着很大的差异,他原本的灵魂颜色非常深,而新生的灵魂却是白色,李自在感知不到,也并没去在意。

天空逐渐暗淡下来,微风夹杂着湿润的空气,吹拂在李自在的脸上,要下雨了。

似乎,势头还不小。

东边的天际闪着电光,而此时的夕阳还仍留有余晖。

雷声传到了李自在的耳边已经很小了,但在他心里炸开的雷声却震耳欲聋。

他还可以靠“听”。

重新拾取了信心,于是站起身,把手探进储物袋中摸索着。

许久,从里面掏出了一把带有题字的油纸伞,上面的字是陈尘写的,他之前看到过。

只有四个字“独善其身”,伞张开后欲要掐指盘算却忘却了几时,便就此作罢。

雷声渐大,有雨滴打落在油纸伞上,发出了哒哒的声响,不靠眼睛去走路还真是件难事。

他不知道那些瞽者是否做到走出直线,他没见过。

李自在觉得自己的方向感还不错,虽然看不见但不至于一直在原地转圈。

官道很宽,李自在走了一炷香过后面色逐渐阴沉下来,实在是他觉得有些晕了。

沿着官道的右侧边缘走了一会,到底是逐渐适应了这样行走的感觉,但没过多久就又偏航了。

一阵笑声从李自在的口中传出,他是被自己给气笑的。

耳边有风声划过,雨很急,油纸伞不足以盖到全身,他的鞋和衣摆已经被雨淋湿了。

又走了许久,他终于适应了这样的状态,虽然还是不能做到直线行走但好歹是不会原地打转了。

隐隐的,他觉得地面有些轻微的震动,这是他往常所不会在意的事情,如今也被放大无数倍。

“好像是马车?”他停下来脚步。

是的,的确是马车,有四辆马车从李自在的面前驶来。

李自在不知自己面朝的方向,无法分辨这些人的目的地。

打头马车上的车夫似乎看到了前方有个打着油纸伞的清瘦身影,速度放慢了下来。

“怎么了?”中间车上的一个女子开口,声音轻柔,好似春天的微风,拂过每个听到之人的耳畔。

一个脸上长着雀斑的男子探出床看向外面,“小姐,前面好像有个人。”

“好像?小顺子,你下去看看。”

那被称为小顺子的就是刚才的雀斑男子,小顺子闻言不敢怠慢,立刻下车跑到了李自在的面前。

李自在听到了脚步声,想要搭话,想让对方载自己一程。

但刚要开口,就听那人惊呼,“孩子?小姐!好像是个孩子!”小顺子朝后面喊着。

李自在顿时感觉有些不妙,刚要跑,但想到对方拿不了自己怎么样,而且自己跑的方向想必也是十分“诡异”,便打消了逃跑的念头。

车那边又传来一阵喊声,那是个男子的声音,“小姐让你问他上来!”

李自在闻言一愣,他想过这个结果,但没想到真是这个结果,自己还什么都没说,越发感觉面前这车队来者不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