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其人矣

  • 星指芦丛
  • 旋凉
  • 7118字
  • 2023-07-28 13:46:15

“穗璋,你害死我了!”看着穗璋,我又摇了摇头,叹气道。

“我没想到事情会发展成这样啊,我就,只是和几个熟人讲了这件事而已。”穗璋低着头。

现在,我成了妥妥的北韫名人。不论我走到哪里,都有人认得出我。而且,从前的雇主们,看见为他们打工的是立志征服芦关的英雄,都愿意多给我些工钱。

“我也只是个普通人,我怎么好意思从他们那里拿那么多钱。我只干了一天的活,他们给的工钱,都快够我一周花的了。”

“那要不,这段日子你先别工作了,在家呆几天吧。正好,练练你的兵器。”

我点了点头:“再工作下去,我挣的可都是不义之财了。”

两人沉默了一会。

“哎,你不是想和我一起打芦关吗?”我突然看向穗璋。

“是啊。你想到什么了?”穗璋抬起头看向我。

“我家里那张兵器架上,有着八个兵器,但是我唯独喜欢用刀。要不这样,有空你来我家,你挑一个兵器,我们一起练。”

“好啊,我也要当大英雄!”穗璋搓了搓手。

这时,院子外面响起敲门声。

“郡大英雄!郡大英雄!我们来给英雄送一碗煮鸡蛋!郡大英雄!”外面传来一大群人的声音。

“这……”我看向穗璋。

“我去开门,你在屋里不要出来。”穗璋起身向外走去。

“这里是穗璋家,郡大英雄不在这里。走吧走吧。”只听穗璋把院子外的人群赶开。

“我现在无处可躲了,穗璋。你看,我大老远跑到西面来你家,都会有人特意到这里来敲门。”

“没办法,郡仲溪,你是大英雄啊。”穗璋取笑似的口气对我说。

我仰起头想了想:“我应该再拉几个人来,和我们一起,每天早上来我家练习。这样,你们都能成英雄,就不会有那么多人每天围着我转圈了。”

“行。”穗璋点了点头,“一会我和你一起去。干脆我们就凑八个人来,一人一把兵器。”

我摇摇头:“上次我过生日,我的所有朋友都来了。你也看见了,我只有你们五个朋友。”

“啊……郡仲溪你的人际交往思路挺好,只求精,不求多,是不是?哈哈哈。”穗璋拍了拍我的肩膀。

“别笑我了。我们也就只能邀请这几个人来。如果再算上,总会有几个人拒绝的话……”我一边说,一边抱住膝盖。

“那我们什么时候去找他们?”穗璋问我。

“过一会吧。估计现在出去,还是会有一堆人围着我喊‘郡大英雄!’的。”

……

除了穗璋,我还有一个朋友在西边住。其余三个,都在东边。所以我决定先去西边。

我们敲了敲门。

门开了,开门的人看了看我俩。“呀哈,这是谁呀,郡大英雄!”

“嘘!”我带着穗璋赶紧走了进去。“把门关好了。”穗璋吩咐他。

我们三人走进屋里。他请我们两人坐在凳子上,然后又走了出去。

“你在忙什么呢,桓旭?”穗璋回过头去问他。

桓旭笑了笑:“你们来的是时候,我刚好沏了些茶。我去拿几个茶杯,我们几个边喝边聊。”

我和穗璋对视了一下。桓旭是个做事认真的男人,但跟厨房沾点边的东西他都弄不好,即使他只是沏了一壶茶。

但出于礼貌,我们还是等着桓旭把茶壶、茶杯拿过来。

等到桓旭拿来茶杯的时候,穗璋打趣地问了一句:“老桓,这次是什么茶啊?”

“一会好好尝尝,我家那边的特产,五忧茶。”

“五忧?”我突然感觉这是一个我听过的名字。“你是哪里人啊,桓旭?”

“我以前啊,住北艾。”

“原来你是北艾人啊!”我顿时笑了起来。

我耳边再次回响起当年城外的口号:“破芦关,下北艾”。北艾,是芦关下属的一个小关口。在地理位置上,芦关和北艾相呴相濡。防御工事的位置也是十分巧妙:外人攻打北艾之时,芦关士兵可以抄到后面分散突击,与北艾守兵形成合围之势;外人攻打芦关时,芦关则倚仗天险,用火力逼迫敌兵移动到低洼之地,随后便可会同北艾兵一举围歼。但二者之间,哪个被攻下,另一个就会变得如同散沙一般。这就是所谓的“芦艾互惠”。自从芦关、北艾建成以来,“芦艾互惠”这一定律从未改变过。

桓旭端来茶壶,看见我满心欢喜,挠了挠头:“怎么了郡仲溪,你还不知道我是北艾的啊?”

我点了点头:“不知道。”

桓旭走过来,坐到我的右边。

“来,郡大英雄,给你倒上……”桓旭轻轻拿起茶壶,看着他熟练的动作,再看看旁边一整个柜子放满茶叶,我不由得暗地感叹桓旭家的茶文化。

看桓旭倒好了茶,双手递过茶盘,穗璋则拿过茶盅:“满上!”

桓旭摇了摇头:“穗璋,这酒满敬人,茶满欺人。茶可不能倒满,倒的时候啊,就是要倒七分最好,留下三分,作人情,日后好相见啊。”

穗璋笑了笑:“这喝茶还挺有讲究。”

随后,桓旭又给自己倒了一杯茶。

“这五忧茶,是绿茶,处理起来容易许多,不像别的茶。煮之前,不用洗茶,不用醒茶。有的茶,头道茶需要倒掉。这绿茶里,头道茶可是最有营养的了。”

“最有营养?”穗璋一听,便立马一口喝下。

我和桓旭微微皱起眉头:“不烫吗?”

……

“说起来,五忧茶的原产地是北艾。所以从前,它的名字叫艾茶。”桓旭向我们二人讲起五忧茶的历史来。“两百多年前,我们的开国皇帝曾来过这里。那时候啊,我们和芦关是最富饶的地方。当时大家请他品尝艾茶,他品完之后语重心长地说:

‘我等啊,日夜都在忧愁。

一来,我思念着海外生养我等的故土。

二来,喝了这茶,我想起我最初来到这里时,给我提供帮助的那户人家,他们是我一直怀念在心的恩人。我应当知恩图报。

三来,我为我自己来到这里多年来的无所事事感到忧虑。

四来,见过了这里的纷乱,我不由得担心这里的民生。也很担心想在纷乱里成就自己的那些人。我看得出他们穷兵黩武,但不爱民。这样下去,恐怕这世间只会一直重蹈“亡,百姓苦”的覆辙了。

五来,这里正逢乱世,人们却都是以邻为壑,民心不一。如果各位的心都不能团结一致,天下如何一统?’

忧乡、忧恩、忧安、忧生、忧心,这就是五忧茶名字的来历了。”

我听得津津有味。这五忧茶背后的故事,的确是为我所不知的。

转头,我看向穗璋:“哎,你不知道吧?我们这的皇族,是从北边漂洋过海来的,是外族人。”

穗璋点了点头:“还真不知道。”

穗璋是从南方迁来的。那里属于另一个国度,这些事情他理所当然是不知道的。

随后,穗璋转头向桓旭搭话:“桓旭啊,我觉得我们郡大英雄,与咱开国皇帝,有个异曲同工之处啊。”

“哦?”桓旭看了看我,又看看穗璋。“啊,被你一说,我也略知一二。自从郡大英雄扬言要打芦关以来,我才知道他也有忧乡之情。”

穗璋点了点头:“正是这样。”

桓旭端起茶盘,拿起茶盅,轻轻抿了一口:“不过,我认为不止于此。当年,为了报答北韫居民对他母子二人的善待,他毅然决定要尽其所能帮助所有人,这便是忧恩;决定暂时停止打零工之后,他又准备利用那兵器架,继续他的梦想。这便是忧安。”

我挠了挠头。我本来并没有如此大志,桓旭这个文人的夸奖,我实在是受不得。

但是,他怎么知道我准备暂时停止打零工的?

“郡大英雄,你身上已经有一半先帝的色彩了啊!”

三人笑了起来。

我抿了一口茶,随后拉起穗璋。临走前,我转头对桓旭说:“我们上个厕所。”

我急忙把穗璋拉到一个角落里,而他不知所措。

“怎么了,郡仲溪,干嘛这么粗暴就把我拉出来啊?”

我摇了摇头:“桓旭固然是我的好朋友,但终究是个文人。我的意思是,他也就只能聊聊天而已,并不适合耍刀耍枪。”

“那我们就这样悄悄走掉?”

“不太礼貌吧。我们还是陪桓旭,喝完茶再说。”

……

桓旭又给我们填满了茶,而后坐回原位。

看看我,又看看穗璋,桓旭问道:“说起来,你们二人有什么事要找我吗?”

我们摇了摇头。“就是来看看你。”穗璋笑嘻嘻说。

桓旭点了点头:“那我一会再煮一些茶,你们可要多喝点啊。”

“不了不了不了。”穗璋连忙摆摆手,“我们一会还有别的事。”

桓旭点了点头,看向我:“那么,郡大英雄。喝了这五忧茶,我也希望你能成为下一个像先帝那样有所作为的大人物。”

“哈,谢谢。”我笑着举起茶杯。

看我喝完了茶,穗璋连忙起身拉起我:“好了好了。那,那个,桓旭啊,我们就走了哈。”

“这么着急啊……”桓旭看向我们二人远去的背影,叹了口气,又抿了一口茶。“虽然……”

“郡大英雄!我们来送一碗煮鸡蛋,收下吧。”一群人围住了我和穗璋。

面对着无数热心的民众,我叹了口气。

当我们终于挣脱一路遇到的无数热心群众,来到东边时,已经日薄西山了。

“我的天啊,这么晚了啊……”穗璋看着夕阳。

“没办法了。”我回头看了一眼穗璋,“今晚上我家住吧。”

“哦?行啊,嘿嘿……”穗璋坏笑起来,搓了搓手。

下一个好友,是一个邻居,住得离我不远。

我走到他家门前,敲了敲门。

没有回应。

“不在家?”穗璋咂了咂嘴。“他出门去了吧。反正我们最后晚上也要回你家,再晚点再来这里呗。”

我点了点头:“邬淮这个人就是这样,平时可找不见他人。”

下一个朋友,住在巷子的尽头。

我们敲了敲门。门的另一边很快有了回应:“谁呀?”

穗璋大喊:“是我,穗璋,和我们的郡大英雄!”

开门的是樵以杼。“原来是穗璋带着郡大英雄来了。”樵以杼笑了笑,但没有让我们进去的意思。

“啊……我家在忙着大扫除。你们有什么事,就在这说好了。”樵以杼回头看了一眼,又转过头来看向我们。但他的脸上几乎写满了“担心”二字。

穗璋看了出来:“樵以杼,你怎么啦?眉头再皱,都能在里面养鱼了。”

樵以杼摇了摇头:“不要问了。你们还是告诉我,你们来有什么事吧。”

我点了点头:“是这样……”

……

樵以杼听完,叹了一口气:“郡仲溪,我想问你个事情,你可要回答我。”

“嗯,你问我吧。”

樵以杼又叹了一口气,问道:“既然芦关原先的父老乡亲们都被杀光了,我想问你,还回去干什么?就算回了家,见到的都是陌生人,到头来‘到乡翻似烂柯人’。”

我听了这话,一时间沉默不语。我也说不准,究竟为什么我要打芦关。

芦关归根到底只是我五六岁之前生活的地方。而且因为形势需要,芦关一直是严控人员流动的。在那里,我只能日日夜夜面对市井。而我早就习惯在北韫这个地方生活了:我有好多熟人,每天可以打零工养家,有空的时候甚至可以在南门外的树林里,坐上一整天,看看林子的翠绿,听听野鸭的叫声。

“到乡翻似烂柯人”的感觉,我也是知道的,尤其是当年,在刚刚来到北韫的时候。我想要和同龄的小朋友们一起玩,可是大家嫌我面生,没有人理睬。邻居见我们母子二人是逃难来的,把我们当成乞丐一般,隔三差五地从门外扔进馒头干粮。虽然不光彩,但为了活下去,我们每次都把那些馒头捡起来,仔仔细细地去掉上面的灰尘,送入口中。

每次走在外面,都听不见别人叫我的名字。路人看见我,只会叫:“呀,这不是难民的儿子吗?”

没有亲人,没有朋友,走在路上,只能看到旁人在冷眼相对。这样的事,持续了我一整个童年。

直到我打起零工,为雇主们减少了人力不足的负担,路人的冷眼才开始不断消失。到目前我结交的这些朋友,也大都是在此之后才结识的。

从前,他们的蔑视,在我心里造成的怨恨感,也早已渐渐消除了。但童年的阴影,是无论如何也走不脱的。

樵以杼的话语引发了我的共鸣。我不由得心想:芦关已经几乎没有原住民了。现在住进去的,大都是那些山贼带来的外人。即使我攻入了芦关,救出了我的父亲和哥哥,他们以后走在路上时,又将如何面对那些居民?也许,路人看见他们,会说:“瞧,手下败将,自己没本事了,就知道等着自己儿子来救!”

到头来,我救出他们,却要让他们也感受那种“烂柯人”的日子。

那样的话,我也很残忍的吧。

我摇了摇头。

樵以杼又叹了一口气:“听了你的想法,其实我很愿意帮忙。只是,看上去……连你自己都没想好的话,我们这些其他人又该怎么帮你呢?”

我低下头:“你说得对。”

……

“我们还是要去找下一个的,对吧?”穗璋问我。

我叹了口气。被樵以杼一说,我又感觉很茫然。“我们还是去找找歧子约吧。至少,和他聊一聊。”

“少小离家老大回,乡音无改鬓毛衰。儿童相见不相识,笑问客从何处来。”去歧子约家的路上,我脑海里反复吟诵着这首诗。

“嘿!”

“哈!”

“接招!”

“我可不会留情!”

眼前就是歧子约家了。稍走近些,我和穗璋听见这些声音。天微微黑了,但还看不见星星。

我和穗璋敲了敲门。“啊哈,马上到,马上到。”另一边传来气喘吁吁的答声。

看着歧子约满头大汗,我不禁问:“怎么了,歧子约?”

“我听说了你的事情了,郡仲溪。进来。”院子里另一个人招呼我。我望去,是邬淮。

歧子约搬来四把椅子,四个人就这样坐在院子里。

“可是,我们到现在只告诉过樵以杼。你们是怎么知道的?”我问。

邬淮拿起毛巾,又擦了一把脸上的汗:“路上听人说的。”

“路上?现在我的计划已经变成司马昭之心了?”我猛地一怔。

歧子约点了点头:“中午我们去老聂头那买东西的时候,周围人都在说这个。对了,我回去拿一个东西,给你看看。”

歧子约走进屋里,把他说的东西拿给我看。

“啊,高脚杯啊。上次我帮老聂头拉货,拉的就是这个。”

歧子约嘻嘻地笑:“中午我们去买东西的时候,老聂头送我们的。多好看啊,这个杯子……”

“先抛开你那高脚杯,一会再聊他好不好看。”穗璋摆了摆手,“所以,你们两个准备帮我们了?”

邬淮点了点头,指指旁边:“这几把兵器,是刚不久从你家里拿来的,郡仲溪。”

“怪不得你不在家……”我顺着他的手指望去,只有三把兵器:一根枪,一柄戟,一把斧头。

“郡仲溪,你家里的兵器,可沉死我们了啊。幸好我力气大,还能再背一把枪。”邬淮一边笑一边对我说。

穗璋愣了一下:“好吧,看得出你们是真的愿意和我们一道啊。那,为什么你们两个人,要拿三件兵器啊?”

歧子约用高脚杯接来一杯水:“我们想换着练几把兵器,看看哪个最适合我们。要不是你院子里太乱,我们两个也就不用把这几样东西都拿到我家来了。”说完,喝了一口水。

“给我也来一口。”邬淮拍拍歧子约的肩膀。

“那,你们练得怎么样了?”穗璋好奇地问。

歧子约摇了摇头:“我摆弄了半天那把大斧,实在是太重、太难掌控了。哎,邬淮,等一会休息好了,你把戟拿给我,我要换一个练。”

邬淮放下高脚杯:“嗯,行。正好,我嫌枪太轻了,一会我练练斧头去。”

“你们还要练啊?”我看看被他们二人擦得发黑的毛巾。

“嗯。我们已经答应要跟你一起打芦关了,说到可要做到啊。”歧子约扭了扭脖子。

既然话题来到打芦关了,我便顺势说出了樵以杼提出的问题。

听了樵以杼的提问,歧子约笑了笑。

“我问你,郡仲溪,人生的意义,之前你是怎么说的?”

“创造自己的价值。我是这样说的。”

歧子约摇了摇头,但笑容仍在他的脸上。

“我们是自愿来到这世间的吗?”

“当然不是。”我嘴上回答着这些问题,内心却在疑惑他为什么要问我这些。

“是父母生下的我们。我们来到这个世上,不仅有你所说,要完成我们的使命,还有,我们身上,或多或少携带着父母在我们出生之前,对我们的期望。你看到的,是父亲和哥哥变为烂柯人,而我看到的,是他们心中‘复国’的愿望。哪里是你的故乡,哪里就有你的乡愁。”

“什么是乡愁?”我问他。

“乡愁,就是对家、对故乡的思念。人既是理性的,也是感性的,人需要理智的思考,也需要一个充满色彩、充满感情的世界。”

乡愁……

我说不准,我到底是不是还像来到北韫不久一样,日思夜想着回到芦关。彼时,我把芦关当做自己内心里唯一的靠山,但现在,我已经融入北韫了。

我还想回家吗?

“你想家吗?”歧子约向我抛出了同样的问题。

“想念你最初认识的世界、最开始你学会的乡音、最开始烙印在脑海里的画面吗?”见我低头沉默不语,歧子约又问。

我最初认识的世界一隅,当然就是那个芦关中、坐落在一条巷子最深处的小木屋了。至于乡音,芦关的口音,是什么样来着?

“乡音未改鬓毛衰……”我沉思着,不知这一句诗怎么就脱口而出了。

歧子约听了这句话后,又笑着摇了摇头。

“贺知章离乡是去做官,你是被迫背井离乡。你们二人的根本不同在于,他有家可回,你目前没有;他回到故乡,没有人认识他。而你呢?等你攻回了芦关,谁会不认识郡大英雄?到时候,说你是个全国知名的人物也不为过。”

“原来的邻居都没了,就算打回芦关,回到曾经生我养我的小木屋里,虽然家完整了,但又怎么算得上是一个完整的故乡呢?”

歧子约摇了摇头:“难道说,你认为,能逃出芦关的人只是几个个例,大部分原住民都被害了?”歧子约直视着我的眼睛,转而会心一笑:“在准备帮你之前,我可是做足了功课。那个,邬淮啊,我书架第三层,有一个特别厚的本子,墨绿色的,你帮我拿来一下。”

邬淮很快就把本子拿了过来。歧子约打开本子:“104页,这里我详细写了我所打听到关于芦关的消息。我挑最直接的给你讲。哦,在这里了:芦关,符铭八年统计数据:常住居民约八万人;还有这里:符铭九年,山贼辽明城自制毒气麻痹芦关军队,攻入芦关,屠杀芦关平民。根据北艾维和中心完全统计,死者约有五百人。”

“才五百人?”我心头一紧。与其对人数之少感到惊讶,我更惊讶的是歧子约的信息搜寻能力。我随母亲逃出芦关十余年,还从来都不知道山贼头头叫什么名字。

我倒说不出一个准确数字来,但单拿我那条巷子里被绑出去的居民,就得有五百人了。

“我一开始听你的描述,也总觉得是芦关几乎尸骨无存。但数据摆在这里,北艾维和中心的工作质量是全国前列的,所以这些信息我很相信。当然,你也不要再把什么,我没有完整的故乡,之类的话挂在嘴边。你需要的是乡愁,而你现在要做的就是找回你从前的那份乡愁,找回曾经的你。明白了吗?”

……

我点了点头。

“我们以后,就在我家里练习吧,免得你们二人带着兵器来来去去的,不方便,也不安全。”

随后,我们带上兵器,一起去找樵以杼。

“为了家,为了乡愁,不仅仅是对救出自己家人的执着,也是怀念着那一份家的味道。更是为了那份家国情怀。”我这样把我的想法告诉了樵以杼。

“既然如此,我尊敬志士。”樵以杼点了点头。

翌日,天刚蒙蒙亮。

“哈!”我挥起大刀。

“嘿!”穗璋亮起长剑。

“呀!”邬淮扛起大斧。

“嚯!”歧子约舞起长戟。

“呼!”樵以杼挑起长枪。

天完全亮了以后,我们五个人拖着乏累的身子,去街上买馒头就豆腐吃。

今天的朝阳格外明亮,恰似我们五人的未来,蒸蒸日上。

“往后,我们可就要成生死弟兄了,啊!”穗璋笑着看向我们。

大家一边吃着馒头,一边笑着点头。

“为了家,为了国,更为了那份乡愁……”我仍惦记着昨天晚上,歧子约所嘱咐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