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定要夺回芦关。”
——每天早上对着镜子说一句“我一定要夺回芦关”,过不了几天,你就会自信满满。
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就把母亲那单纯的想法坚持了下来。这些天里,每天洗漱完,我都会去看看镜子里的自己,告诉自己“一定要夺回芦关”。
只不过,这几天的忙碌让我愈发疲惫。每天,我都早起耍耍兵器,然后再出门打零工,晚上拖着疲劳的身体回到家里。
“溪啊,少忙几天吧。你给家里攒的钱,已经很够咱们娘俩花了。”我洗完脸,转头看见母亲整理着我的衣服。
“不行,妈。我要是歇下来,你肯定会更忙的。”
洗完脸,早上练刀留下的汗臭味少了些许。我换上母亲拿来的衣服,浑身轻轻松松。
说起来,别的兵器我都拿不上手,唯有那大刀是我的最爱。
“今天要去哪里干活啊,溪?”母亲问我。
“啊……那个,西边老伏家,伏百里,你认识的。伏百里又出远门看亲戚去了。他媳妇把家里屯的柴火烧光了,雇我帮她砍柴。然后,南边老聂头又订了一批货,让我跟他拉货去。”
“唉呀……”母亲心疼地看着我。
伏百里人很奇怪,总是每在家里呆不了多久,就要出门在外很长时间。每次伏百里都说是出门看亲戚,可是,他如今新婚不到半年,也不说多陪陪妻子;而且,也没见过他有什么亲戚来看他。
“好了,我走了。”我在肩膀上挂了一条毛巾,便出了门。
刚出门,我便碰见了生日会上的“壮汉”。他背对着我走了过去,没看见我。
“哎,穗璋!你家不是在西边吗?怎么上这来啦!”我猛拍一下他的肩膀。
“呀,郡仲溪啊。那个……那个,你能借我点钱吗,嘻嘻……”他挠了挠头。
穗璋和我一样,是从外地来到这里的。我们相互了解彼此的苦衷,他遇到困难,我自然是要帮的。
“借多少啊?”
“不多不多,二十,嘻嘻……”
我点了点头。
“二十……”我回到家,打开落满灰的钱包,嘀咕着。
母亲好奇地问:“溪,干嘛要二十块啊?”
“穗璋问我借。妈你知道,穗璋家里也挺困难……”
“他借二十干嘛呀?”母亲问我。
我摇了摇头:“我没问。他借钱一定是家里遇到困难了,我只要能帮一个忙就好了。至于原因什么的,次要。”说着,我拿出二十块,走了出去。
“给你吧,穗。”我把二十块放进他的手里。
“谢谢啊,那我就回家了。”穗璋道了谢,转身离去。
“哎,等等,我们顺路。我也要去西边。今天啊,要帮你邻居砍柴火。”
“啊,老伏太太雇你砍柴火啊。”穗璋点了点头,和我一起向西走去。
“你怎么能管人家叫老伏太太呢,人家和我们年岁都差不多。”
“啊哈,还可漂亮了,是不是?看上人家啦?”穗璋又开始不正经起来。
我俩就这样走了一会。
“对了,郡仲溪,我看见你家院子里,好像多了个什么东西。”
“兵器架,我妈让我每天早上起床练一会。”
“你要参军?”
“其实是我妈想让我夺回芦关。但是你也应该知道,芦关那地方怎么可能打得下来,我也就是不想让我妈伤心而已。”
“啊……”穗璋叹了口气,“比我强多了。你看我,成天游手好闲的,到现在都没什么成就。”
“我们没有成就,但是我们年轻啊。这就是我们的本钱了。趁着我们现在有的是本钱,应该利用好它,创造出人生的价值,也就是人生里应有的回报。这才是人生的意义啊。”我笑着回应他。
穗璋点了点头。
说着这句话的时候,我也思考起来。趁着年轻,我本应该有所建树的,而不仅仅是每天在这里为了家庭而奔波,也不仅仅是每天下午背靠着柴火垛、叼着半根狗尾巴草,聊以自娱。
也许我,真的应该打打芦关去?
“问你呢!”穗璋猛拍了一下我的肩膀。
“怎么了?”我回过神来看向他。
“你想不想加我一个,一起去把芦关打回来?”
“你?你不怕这一路险阻啊?”我摇了摇头,“我一个芦关人,都觉得城墙以外的路特别难走。再者,我就是不想让我妈失落。”
“可是你自己说的,趁着年轻给人生创造价值。既然如此,我们打他芦关又何妨?就算没能成功,我们也能留下个名:‘郡仲溪曾经攻打过芦关’。要是不打,我们连名字都留不下,谁知道世上曾有过我们?”
我点了点头,微笑道:“你说得对。”
说到这里,我到了穗璋家门口。“你回家吧,我该去老伏家了。”我向他挥手道别。
“啊不,我还得往西呢,我要去民信局一趟。拜拜啦。”
伏百里家里,只有他媳妇一个人在家。她看见我,立马笑了起来:“郡仲溪!来,小男孩,柴刀给你。今天砍三捆,好不好?”
“三捆?”我瞪大眼睛,摇了摇头,“恐怕不行啊,三捆我实在是抬不动。”
“这样,我后院还有一把橇,你拿去用。”
“那好,我这就去。”我拿上她递给我的砍柴刀,去后院找来橇。
“三捆……三捆能卖多少钱呢……”我一边想着,一边踏上去砍柴的路。
这次要去南林,这样就可以一边砍柴一边等老聂头了。昨天,我和老聂头约好十二点去拉货。我抬头看看太阳,差不多应该是十点左右。
南林是一片特别茂盛的树林,植被覆盖得几乎看不见土壤。现在是初春,风特别大。但即使如此,花粉的味道仍然呛人。
我在树林之中找到一棵枯树,从地上捡起一根枯树枝,观察了一番。这棵枯树枝子很干了,可以拿来做柴火。我便拿起柴刀,劈下那些树枝。
带着橇,着实方便多了,只可惜我没有。下次有机会,去集市里买一把,一定事半功倍。
……
我拿起肩上的毛巾,擦了一把汗。抬起头来看了看,和老聂头约好的时间也差不多要到了。帮人拉货总不能带着橇去,我把橇安置在那棵枯树下,便走向和老聂头约好的地方。
我和老聂头约在北韫的南城门。我走到南城门,他还没到。
我抬头看了看太阳,应该到十二点了,可是人没来,货也没来。老聂头就是这样,爱迟到。算了,他要是不来,我就自己拉货好了。
在这等了有一会,马车来了。马车停在城门前,车夫走下马车,看看我。
“你是那个,总跟聂文朗拉货的那个小子,是不是?”车夫问我。
“对,我就是。”
车夫走到马车后面,“来,过来吧,这就是聂文朗的货。”他指了指车厢里,“你签个字,然后就把它拿走吧。”
我愣了一下,这个大木箱子都快比我高了。
“你先把单子签了,我上去拉块木板下来。聂文朗订的货是易碎品,一会拉的时候小心点。”车夫说着,走上车厢。
“好。”我签好了名字,跟他一起拉下木板。顺着木板,箱子顺利推了下来。
“那我就走了。”车夫收起木板。
我微笑着点了点头,目送车夫远去。
“易碎品……”我叹了口气,给箱子再绑上一条绳子。
从南城门进去,走不多远就可以到老聂头家了。幸好,我不用拖着大箱子走太久。
老聂头是开杂货店的,经常进一些奇奇怪怪的货物。这次我在拉箱子的时候,隐约能听见箱子里叮咚作响,像玻璃的声音。不知道这次老聂头又进了一批什么新鲜玩意。
进了南城门,就能看见老聂头家了。“这个老聂头,又让我一个人拉货……”我一边迈着沉重的脚步,一边叹气。
就这样,我拽着箱子,一步一步走到了老聂头家门口。
“老聂头!老聂头!”我大喊。
老聂头走了出来,推了推眼镜。“哎呀,这么大个头的箱子啊。可难为我们家郡仲溪了。不好意思啊,我都给忙忘了。拉进院子里吧,我把他打开。”
我把箱子拉进院子里。老聂头给了我几张纸币。老聂头打开木箱,只见一堆纸团。老聂头打开纸团,原来包在里面的是一个玻璃杯。但杯子的样子看起来很独特,我以前没有见过。
“这是什么杯子啊?”我问老聂头。
“你不认识啊?高脚杯。”老聂头拿起杯子,在我面前晃了两下,示意我接过杯子好好看看。
“高脚杯……听都没听过这个词。”接过高脚杯,看了一会,我无奈地耸了耸肩,拿起肩上的毛巾擦了擦汗。
“对了,穗璋不久之前来过我这里。他说什么,你要打芦关。”老聂头放下高脚杯,看向我,“是真的吗?”
拿着高脚杯,我愣了一会。穗璋他还告诉别人了?
“啊……嗯,对。是真的,我要打芦关。”
“我听说,芦关不是一般人能打下来的。不过既然要打,你就打吧。我理解你回家的心情,也支持你。加油吧孩子。”说完,老聂头拍了拍我的肩膀。
随后,还要去继续砍柴,我便和老聂头道了别。
拉起橇,我继续砍起柴火来。
另一边,穗璋走进老伏家。
“老杭!”穗璋从来都这么叫伏百里的媳妇,即使他们两个人年纪不相上下。
“杭悦!”穗璋气喘吁吁地推门而入。
“干嘛?”只见杭悦刚对着镜子抹完胭脂。“哎,你来的正好,帮我看看这个颜色怎么样。要是不行,我再找老聂头子换一个。”
“我不懂胭脂。”穗璋摇了摇头,“你知道郡仲溪的事吗?”
“他的事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我雇他给我砍柴火。怎么了,他砍柴火被蛇咬了?”
“不是。我跟你说,郡仲溪过几天就要打芦关了!”
“打卤……打卤什么?关是什么吃的?”
“不是吃的,芦关,东面现在满是山贼那个地方!”
杭悦摇了摇头,又看向镜子。
“你不知道吗?郡仲溪就是芦关人,他小时候家里战乱,是他妈带他来这里的。现在啊,他立志要当英雄,把他自己家夺回来!”
杭悦看向穗璋,眨了眨眼。“哦,很好啊。”
“他要剿除东面的山贼!”
“嗯。”
“算了,我走了。”穗璋无奈走了出去。
穗璋走后,杭悦思索了一阵:“芦关这个名字好像听老伏说过。等老伏回来,我再问问他。”
夕阳已然傍山,我拉着橇走回北韫。
“呀,郡仲溪,今天又这么忙啊,又拉货又拉柴火的!”城门口的卫兵和我打招呼。
我笑着点点头:“为了生计啊!”
和卫兵打完招呼,我突然觉得浑身不自在,感觉其他来来往往的人都在看着我。
我忍不住打了个寒战,加快脚步。
“呐,工钱。”当我来到伏百里家,只见杭悦已经在院子里等着我了。
“一沓……这么多啊!”我接过厚厚的纸币。
“你砍了这么多柴火,这是你应得的。我想,再过两周,你再来帮我砍柴吧!”
“啊,好。”我把纸币揣进胸前的兜里,转身离去。
“呼——”
我深呼一口气。一身的汗臭味,回家一定要痛痛快快地洗一次澡。
天已经黑下来了,可我隐约看见家门口围了好多人。难道我家门口被贴什么了?
“请让开。”我试图让这些人让开位置,但这些人纹丝不动。
“别拦着不让人回家好不好?”见他们纹丝不动,我问他们。
“您就是郡仲溪?”一个六十多岁的老先生问我。
“是啊,怎么了,为什么把我家围得水泄不通?”
一听我是郡仲溪,人们一下子把我团团围住。
“您就是要夺回芦关的励志人士郡仲溪吗?”“郡仲溪先生,请向我们分享您的成功故事吧!”“郡仲溪,我们是您的忠实粉丝啊!”
这……这是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