岷王的要求当然不过分。要是没有岷王以及他手下朱三等人的帮忙,钦州港也没那么快建起来。现如今钦州港一部分已经投入使用,最紧迫的军用泊位已经建设完成。民用部分正在加紧安装朱瞻圻、徐青等人设计出来的装卸起重机械——就是上面挂滑轮组、下面装轮子,用牲口牵着走的木头架子。而现在钦州港已经能在可以预见的对安南的战争中起到计划中的作用了。等到战争结束,论功行赏的时候,协助建造钦州港的岷王朱楩肯定有一份功劳。到时候朝廷出钱给岷王修一座王府还真不是什么大事儿。
不过朱高煦总觉得自己这位王叔还是把棕亭这事儿看得太重了。最有可能的结果很可能是安南战争结束了、朝廷论功行赏了、岷王朱楩要换封地了。
实际上不光是岷王朱楩,朱高煦自己都有战争结束后就要该换封地的预期。
岷王朱楩被封到云南,对于皇室朱家的作用就是来平衡云南土皇帝沐家的。可是安南并入大明版图,云南这西南边陲转眼之间变成大明腹地了,沐家这个云南土皇帝也就少了许多能够利用的矛盾,将来也就不需要统领西南镇守边军,只能和一些脑子糊涂的土人玩了,对大明的威胁没有以前那么严重了,需要担心的是哪天沐晟阴沟里翻船被土人干掉、而不是做大做强、威胁老朱家统治了,自然也就不需要老朱家的王爷来平衡沐家的势力了。
到那时候,已经展现过自己能力的朱楩还会留在云南吗?估计可能性不大了。如果三宝出海能见到利益,朱楩最有可能去哪个沿海、继续自己建设港口那一套。
那么三宝出海能给大明带来利益吗?
朱高煦和自己家老二讨论过这个问题,有他们父子在,还需要考虑这个吗?
还有一种可能就是被分封到安南,以老朱家王爷的身份代表皇室展现对新附之地的关心和对安南子民的关怀,当然还要继续在安南沿海继续搞港口建设,将安南那狭长的沿海充分利用起来,当成大明从陆地伸向大海的一根长矛利箭,能发挥的作用可比留在云南继续和沐晟玩心眼要重要得多了。
而朱高煦自己,最有可能改封到广东或福建。其实若是朱瞻圻早一些拿出在沿海设港造舰的计划,估计朱高煦根本也到不了云南。如今去钦州还要过广西入广东、凭白多了一个“擅离封地”的名堂,虽然是朱棣亲口许可的,万一将来有人看朱高煦不舒服,这也会是攻讦朱高煦的突破口之一。
只不过当时朱瞻圻没法“未卜先知”,朱棣将汉王送到云南、远离中枢的主意早就打定了,才拿出这么一个计划来。君无戏言,短时间内朱高煦也只能两地跑。否则直接分封广东不就好了?
不过朱高煦也没把心中的预估和朱楩说明白。这会儿朱楩有些钻牛角尖,一门心思就想着能有重修王府扬眉吐气的那一天,而且还必须得是朝廷下旨、户部出钱、工部承建的那种才行。
不过朱高煦也不担心将来这云南城的岷王棕亭建不成王府、朱楩因此心怀忿恨,朱楩就是觉得自己以前受了委屈,落脚在了王府这件事儿上。只要朝廷和皇帝表现出对岷蕃的看中,这委屈也就没了,王府修不修的也就这么回事儿。
于是朱高煦将这事儿丢到一边,转而和朱楩说起了钦州港港口的事情。朱楩府里的朱三等人出力甚多,甚至岷王自己都参与了前期的设计。但能离开封地是朱棣给朱高煦的特权,朱楩可不能随随便便离开云南城去钦州港的建设工地——哪怕朱棣的旨意中说了“岷王楩协助”的话,但只要没有明言朱楩能离开云南,朱楩就只能“有限度参与”了。
参与过港口设计的朱楩自然对如今钦州港的建造进度十分关心,虽然朱三等人不时写信回来,但总归不能亲眼看到钦州港一点点建立起来,是个巨大的遗憾。能听到朱高煦这个“项目总指挥”面对面吹个牛皮,对朱楩也算是个小小的安慰。
在岷王府又待了两刻钟的功夫,韦氏实在是担心正在家里招待客人的朱瞻壑和朱瞻圻兄弟俩。在她的催促之下,朱高煦才收住话头,带着两位夫人和朱瞻坦告辞离开。
“王叔且放宽心。”临走时朱高煦还对朱楩道,“过两日我写信回应天,跟父皇要个旨意,带您一起去钦州港看看!”
岷王闻言也不说话,只不断告诫,让朱高煦下次来的时候把几个小的一并带来耍耍。
朱高煦这才爬上自己的大白马,带着汉王仪仗往自家王府赶。
一路上,仪仗被韦氏不断开口催促,脚步匆匆差点儿丢了汉王仪仗的威严。等终于进了自家王府的大门,韦氏和李氏才松了一口气。
“王爷和王妃出门后,云南按察副使康郁来访。在府中盘桓约两刻钟,与大公子相谈甚欢。”钱贵陪在身边,一边往府里走,一边小声禀报道,“之后云南府兵左卫百户官沐南来访,大公子亲自招待。沐百户同样在府中待了两刻钟的功夫。”
眼见着离着正堂还有十几丈的距离,钱贵忍不住又开口道:“按察副使康郁来访时,大公子落落大方,言谈文雅,引经据典,显得颇为老成。沐南沐百户前来拜访时,大公子表现肆意潇洒,自在自信,言谈之间十分豪放,颇有几分王爷的风采。”
“你就说这小子看人下菜碟就完了呗!”朱高煦闻言呵呵一笑,对钱贵道,“既然不是你教的,那肯定时瞻圻这小子搞得鬼。招呼文人便拿出些读书人的穷酸劲儿,招待武人便拿出些混不吝的劲头。没关系,沐南也算是熟人,哪怕有些失礼,沐南也不会放在心上。”
朱高煦丝毫不担心朱瞻壑招待康郁的时候丢了王府的脸面——因为那种温文尔雅的表现才是大儿子的本性,只要是不紧张犯错,便没有任何问题。而只要朱瞻圻这小子陪在他身边,老大也就没有了紧张犯错的可能。
但故作姿态招待武人沐南则可能画虎不成反类犬。不过沐南是熟人,哪怕朱瞻壑稍微露了怯,沐南也不会因此看轻了汉王府。
一进正堂门,便看到三个孩子正凑在桌案边,手里抓着笔在纸上写写画画。朱高煦一乐,道:“大过年的,课业什么的就先放一放。过了年再进学也不迟。”
“王爷这是什么话?!”韦氏在路上听钱贵说了朱瞻壑招待康郁和沐南的过程,一颗心好歹放了下来,闻听朱高煦这话,立刻便道,“孩子们有心向学是好事,您怎么能这般引诱他们只知道玩耍?!”
朱高煦只好朝韦氏做了个鬼脸,表示投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