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妙释兵权

甘卓瞳孔瞬间放大，他苦心经营襄阳数年，自以为已无内患。

刘遵此言却像是暗示有人已经出卖了他。

是王敦策反的官员，还是刘遵潜伏的细作，我又该不该相信？！

没有从叛乱中得到好处也无妨，但襄阳如今可是他安身立命之本……

甘卓气血上涌，胸口闷得喘不过气来，差点当场昏倒。

甘卓第四子甘蕃立马上前扶着甘卓。甘卓气若游丝，断断续续地说：

“汝领三千兵…回…回襄阳，后方万万…不可出事…”

说完便晕了过去。

甘卓这次带了足足八千兵，多为水兵。斗舰、走舸、蒙冲，各式齐全。其中包括巴东监军柳絰、南平太守夏侯承、宜都太守谭詃的队伍在内。

这三人见甘卓临阵昏倒，自然倒向了刘遵一边。

甘卓连日以来的行为，参军司马赞、孙双和都尉秦康等将领也猜到了，他是有心保存实力。大部分将士无比失望，也不愿随甘蕃等回襄阳。

甘蕃控制不住手下将领，最后只剩下李梁等两千多名亲兵，随他回襄阳，甘卓的另外三个儿子也在其中。

就这样，加上刘遵带来的四千兵，祖纳做做样子的一千兵，联军人数达一万四千多人。

而武昌有五千守兵，王敦可能会派周抚回防，还有长沙一旦告破的话，那围攻的一万多叛军也会回武昌救援。

形势依旧不乐观。

刘遵让祖纳和他那一千兵在后方保护，顺便看好运粮船。

本来刘遵是不想分走祖纳的，因为自己只剩下四千兵，万一这些襄阳的将领有什么异动，自己就危险了。

但祖纳的本事是下围棋，到战场也没什么作用，刘遵也还有一个任务，要祖纳这种自己人办方可放心。

一路上，刘遵加大洗脑力度，说咱们是正义之师，这次顺流而下，必定把叛军打得落花流水。到时他禀报朝廷，立此护国大功自然重重有赏。总之以后跟着他，吃香喝辣绝对没问题。

士兵们非常高兴，如今士气高昂，将领们完全没想到，刘遵的真正目标其实是襄阳。

乐道融听了也十分激动，他和秦康还建议刘遵分兵彭泽湖口，以切断武昌和建康的联系。如此一来，则“上下不得相赴，（叛军）自然离散，可一战擒也”。

刘遵和史书上的甘卓一样，没有听取两人的建议。此计过于孤军深入，王敦的援兵众多，到时被一战擒的可能是自己。

接下来就是制定作战方案。

该说不说，甘卓虽然无心出兵，备案还是做足的。

秦康说，甘卓原本的计划是占领武昌前的夏口城，然后扼守住武昌的船队，令其不得出入，则己方胜券在握。

夏口城在武昌城西的黄鹄山，孙权时期所筑。其城依山附险，周二三里。

夏口一带还有一座却月城，是夏口地区最早的防御型建筑，在鲁山西北坡。不过规模较小，周回只有一百八十步。

刘遵大致沿用了这一方案。他带着两千水军和两千步兵，加上襄阳的大军，沿汉水顺流而下。

王敦比史书上早了一个月出兵，甘卓也相应地早了一段时间，这微小的变化导致甘卓的楼船巨舰无法下水，因为汉水冬季水浅。

所以甘卓留下来的这主战舰是斗舰，船舷有女墙，可以遮蔽士兵下半身躯，还装有拍竿。

由于有乐道融的投诚，刘遵知晓了武昌守方在沔水等前线一带的布防，什么铁锥暗藏江中，以逆巨船之类。

正所谓兵贵神速，这月的江水已经大了不少，联合舰队逐渐进抵江边。刘遵以他、祖纳还有秦康的名义发了一遍讨贼檄文。

段文鸯水战经验寥寥可数，这么大规模的更是首度参与。他在战舰上四处打量，对很多器械感到十分好奇。

要不是大家知道他为人忠勇，对晋室比很多南人更忠心，必定以为他是不加掩饰的敌方细作。

要是武昌还是之前那样人心大乱，军心不稳，刘遵绝对会果断发起猛攻。可惜前方探子回报，说武昌城井然有序，之前有多艘战舰已经从下游回城，正严阵以待。

显然是王敦派了大将回守。

刘遵估计王敦调回来的会是周抚。襄阳以前就是周访都督的地盘，根基尚在。还有哪个州更适合王敦许诺给周抚呢？

“武昌原有守兵五千，周抚回防起码会带三千兵力。联军的兵力优势不大，现在重要的是时间。”

刘遵无心攻陷武昌，这样损失太大，但起码得对守军造成大量伤害，不然怎么立威。

在刘遵表态之后，秦康也提出建议：“末将愿亲率三千水师作前锋，至鹦鹉洲破敌。”

鹦鹉洲大致在夏口西南二里。它头枕鲇鱼口，尾接黄鹄矶，是一块江中之洲，横卧于江心。

刘遵怕的就是无人自告奋勇，他连忙开口说：“甚善！不过督尉如今是联军支柱，断不能让督尉孤军奋战。”

“我当以两千步兵列阵于江岸，配合我方水师以作支援。”

秦康不知道刘遵偷师了却月阵，正奇怪这是什么战法。不过刘遵一下子就拿出了大半家底，与甘卓相比，态度上就赢得了诸将的好感。

刘遵让樊雅带领步兵，再调遣手中的精锐水师，水路协同作战，发挥却月阵的威力，以控制江岸。

秦康的水师精于水战，不用太担心面对叛军一击即溃。

这样直来直往的换血打法不是刘遵的作风，但己方除了段文鸯还有三百骑兵，兵力已经所剩不多。

想不到夏侯承虽然是南平太守，比秦康还勇猛，此时他自告奋勇，说要以数百轻舟强渡过江，包围叛军。

刘遵眉头轻皱，没有立刻答应。襄阳方的配合出乎他的意料，但功劳全靠友军的话，以后必然镇不住场子。

现在手中只剩下丰祁一张牌，刚好也是数百轻舟。

轻舟强渡必须激发士兵的勇气，这无疑是部将带领亲兵才能做到之事。

刘遵咬咬牙，决定让丰祁和夏侯承各领四百士兵，等入夜之后以轻舟强渡。

一切安排妥当，联军剩下的舰队，任务就是切断武昌与鹦鹉洲之间的联系。

秦康和樊雅已经出发，刘遵也交代了丰祁各种细节和注意事项。

丰祁和夏侯承也离开之后，武昌那边派来了使者。不出刘遵所料，传达的是周抚和王敦的意愿。

两人的意思，是司马睿昏庸无道，重用奸臣，如今王大将军拨乱反正，是天命所归。建康城已被攻破，之后他们会立司马冲为傀儡，则大晋可以重回正轨。

使者又说王敦已经许诺刘遵，很快就可以都督豫州、徐州、兖州，包括寿春在内的多个地方。只要刘遵退兵，大家自然相安无事，各取所需。

意思已经表达得很清楚了，没有什么清君侧之类冠冕堂皇的说辞。

听完王敦开出的条件之后，刘遵忍不住嗤笑起来。他要的是进可攻退可守的根据地，老是许诺这些四战之地给他有何用？

看来王敦还是不把自己当一回事，这依然是缓兵之计。

“王敦呐王敦，你都不知道自己没几年命了，还在和我抢天命人的位置。我尊老爱幼，姑且就让你得意几天！”

使者见刘遵望着江面，神情诡异，心里不禁慌了起来——传达这么直白的话，一不小心他的小命就会不保。

不料刘遵平复过后，淡淡地对使者说：“好，数天之后，我便撤兵回襄阳。”

使者得到刘遵模棱两可的回复，也没深究，急匆匆地就逃了。

而鹦鹉洲的战事也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