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 激战鹦鹉洲

夏口作为长江上、下游船只运输的必经之地,不论是军事后勤供应,还是在商船粮食中转里,都有着举足轻重之地位。

夏口的港口又多围绕在鹦鹉洲上下,此地在后世也留下过诸多文人墨客的笔迹。

岑参《送费子归武昌》云:“路指凤凰山北云,衣沾鹦鹉洲边雨。”崔颢《黄鹤楼》诗云:“晴川历历汉阳树,芳草萋萋鹦鹉洲。”

大战在即,鹦鹉洲也没有了诗情画意。

秦康的前锋舰队大多配备了拍竿。这武器在东晋成型并派上用场,后来经过改良,装配在车船这种更先进的船只上,在南宋发挥出了更强大的威力。

直到火器崛起,拍竿才逐渐淡出历史舞台。

拍竿形如桅杆,长数丈至十余丈,主要分列于船舷两侧。其上多置矢石等尖锐沉重之物;其下设辘护,遇到敌船靠近时,则由士兵迅速转动辘护使拍竿外倾,竿上放的重物就会飞速落下,以此来将敌船拍毁。

这种大型作战军械利用杠杆原理制成,灵感来源于古老的提水工具“桔槔”。

不过拍竿有一大缺点,就是竿必须伸出船身,使用后要经过重置,即拉回原处,才能再次释放。这就有一个时间上的空隙。

秦康不愧训练有素,他散开船队队形,冲向鹦鹉洲前的叛军阵中。

船舰贴近敌船,便将重臂移向到敌船上方,巨石等物飞速下坠,砸在敌船上。

叛军的水师也是身经百战,利用拍竿的间隙迅速反击。但一时之间,上百艘船堵塞在鹦鹉洲,河道哪里还有周转调头的余地。

樊雅的步兵在岸上用辎重车辆联结成墙,加上刘遵的水师靠北岸而行掩护,众多叛军的船舰根本靠不了岸,只好继续往南边退却。

双方激战了一天,联军逐渐占据优势。

丰祁等人趁着夜色来到另外的沙洲,用吃水较浅的蒙冲快速冲往南岸。与此同时,秦康的战舰得到刘遵指示,采取“攻其必救”的策略,往武昌方向直驶而去。

叛军大惊,只好兵分两路,一路继续在鹦鹉洲激战;一路从陆路回防救援。

丰祁和夏侯承的敢死队悄咪咪地上了岸,尾随在叛军身后。

丰祁一声令下,几百士兵列阵冲锋,把叛军吓得丢盔弃甲,成功完成了一次以少胜多的伏击。

叛军水陆合计损失了近两千人。

刘遵本来的计划是等叛军守不住鹦鹉洲时,让丰祁等混入败兵之中,攻入夏口城。

结果战事比他想象中的顺利,很多叛军原地投降,丰祁反而混不进城里。

王敦此举非议众多,不少叛军知道攻打自己的是王师,缺失正义感之下自然士气低落,还能退回夏口城已经算对得起王敦。

鹦鹉洲现在被联军占据,俘获了大量船舰和士兵。刘遵的战舰也来到此处,秦康换成了到下方封锁武昌的救援。

虽然名为叛军,毕竟是内部矛盾,刘遵深知不能乱来。史书上平息王敦叛乱后,司马绍也采取了息事宁人的做法,只追究王敦党羽的责任。

天亮时,联军已经将夏口城团团围住。

刘遵不知道史书上守此处的将领是何人,但知道王敦派了郭舒留守武昌。

“如果周抚没有守鹦鹉洲和夏口,守城的将领很可能就是郭舒。”刘遵只能这样猜。

郭舒字稚行,西晋时举孝廉出身,当时的乡亲及宗人都称其“后来之秀,终成国器”。郭舒后来因名声而被王澄征辟为别驾。

王澄被王敦杀害之后,郭舒又在王敦门下做了参军,后来转从事中郎。王敦叛乱时,郭舒也有勉力劝谏。

高管督护缪坦在起兵之前,请求把武昌城西的土地设为营地,结果郭舒说此举夺人私地,以强凌弱。王敦只好就此作罢。

刘遵在脑海中好不容易回忆完这段史料后,感叹道:“还好有郭舒,不然这一仗我方能否取胜,尚未可知。”

根据叛军的口供,守城的果然是郭舒。对付这种满嘴仁义道德,又一直为王氏效忠的名士,刘遵打算先劝降。

段文鸯一直没有发挥的空间,这时候也想见识一下晋人的劝降功夫。结果刘遵让他马上带三百骑兵前来,并安排了他一项重要任务。

段文鸯领命后,带着骑兵向北骑去,很快消失在眼前。

依照流程,刘遵亲自将劝降的书帛射到城上。书帛内容无非就是晓以大义,明其是非,并且说到时会上奏皇上,表彰郭舒的行为。

结果等了两个时辰都没有回应。

战舰内,乐道融又自告奋勇要充当说客。

刘遵忽然醒觉,郭舒才是王敦多次上书,举荐任梁州刺史那个人。

“看来梁州刺史之位炙手可热,那用来挑拨离间就非常合适了。”

刘遵桀桀地笑了几声,“本来大家和气收场挺好的,非得让我玩心机。”

晚上,鹦鹉洲港口火光冲天,刘遵的联军忽然连夜撤退了二十余里。好几艘战舰也起了火,直到缓缓沉入航道中。

联军的数百士兵慌张地登上轻舟,逃往其他战舰。

武昌和夏口的守军自然看在眼里,但均没有乘机出击,怕中了联军的埋伏。

次日,乐道融伤痕累累,一副狼狈模样出现在夏口城门前。

他高声呼叫了好一会,才进了城。

乐道融喘着粗气,双眼瞪得老大,说话语无伦次,简直像刚在鬼门关前走了一趟。

郭舒还不忘让部下仔细搜乐道融的身,没有发现任何武器和异样,郭舒才放心地出现在乐道融面前。

乐道融一见郭舒就大叫道:“中郎快逃,不然就来不及了。”

郭舒年纪也不小了,他捋了捋胡须,压抑着心中的喜悦,对乐道融说:

“乐参军何须惊慌,此乃刘遵小儿示敌以弱之计。我料其必定埋有伏兵,就待我等出城自投罗网!”

乐道融愣了一愣,他用不可置信的眼神看着郭舒,“郭中郎何出此言?是甘卓骤然去世,联军生怕动摇军心,秘不发丧。

“结果刘遵和甘卓部下为指挥权自相争斗,某才趁乱逃出。”

郭舒将信将疑地看着城外的景象,思考了一会,又用力摇着乐道融肩膀,睁大眼说:

“那乐参军为何不回武昌,却来找郭某。你是不是背叛了大将军?!”

乐道融脸色大变,不过他很快露出悲伤之情,“中郎你有所不知,大将军已经许诺,事成后让周抚担任梁州刺史。

“我被刘遵扣押,趁乱逃出后本想回武昌,却见周抚已暗中派人前来,我看必定是想偷袭中郎!”

“中郎为人忠义,又爱惜百姓,我景仰已久。如今中郎竟怀疑我是细作,道融不如投江自尽罢了!”

乐道融一口气把刘遵交代的话都说完,郭舒的脑筋也一时之间反应不过来。

犹豫之间,城墙的守卫大声呼叫:“将军,有敌袭!”

郭舒大惊失色,他往城外望去:只见一大队己方士兵已经在不远处出现,领头的正是周抚手下部将。士兵全副武装,戒备十足。

他愤怒不已,猛地抽出随身佩刀,咬牙切齿地说:“梁州刺史之职,谁也别想和我抢!”

郭舒果断下令以巨弩攻击对方士兵。周抚的部将也马上就地找掩体,进行反击。

刘遵期待已久的叛军内讧,终于爆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