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你的心腹在这里

一众人等,端坐聚义厅,开怀畅饮间,一副快活模样。

山寨伙房杀了两头牛,五头猪,十只羊,捡好肉给头领们上齐。

余下孬肉并下水,一起炖了给喽啰们解馋。

酒过三巡,食供两次,王伦便忍不住,开始旁敲侧击。

“三郎在开封府如此大弄,如今有何打算?”

张三拱手回答:“小弟当下被官府通缉,正想来贵寨入伙,不知王伦哥哥能否收容?”

王伦听后,心里咯噔一下,当即踌躇不已。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他一介书生,本就被江湖中人看不太起。

有一个林冲在,王伦已是寝食难安,如今再来个更厉害的,那岂不是要把寨主之位拱手让人?

“哈哈,三郎如此英雄好汉,今日得聚,实乃天幸,来来来,诸位兄弟,再吃一碗。”

王伦见张三回应如此直白,也不提答不答应,只劝着大家喝酒。

杜迁宋万对视一眼,脸上颇为无奈,如此壮大山寨的机会,王伦哥哥却又犯了老毛病。

众人没注意的是,林冲闻听此言,脸色蓦然阴沉下来,正要起身发作,却被旁边的张三拽了拽袖口。

他和张三虽只是初见,且还未来得及叙旧,却直把对方当作恩公对待。

张三暗示他不要提入伙的事,那林冲便闷头喝酒,眼睛却在神飞顾盼,显然是心中已有了计较。

这位豹子头,经过被陷害、被截杀,心性早已磨练成钢,哪还是当初那个唯唯诺诺,连教训一下高衙内都不敢的林教头。

林冲眼神不善的盯着王伦,暗自寻思道:“初上山时,这王伦便四下难为于我,当时走投无路,我自忍他一程,但现在这小人如此对待恩公,却是不能再忍了。”

王伦见桌上冷场,又扯开话题问:“柴大官人近来可好?我与他沧州一别,至今已近两年未见,只以书信来往,心里颇为挂念。”

张三听到王伦问话,便回答道:“多谢王伦哥哥挂念,我那义兄每顿能吃一斤肉,每日要饮一坛酒,见天郊外游猎,端的是龙精虎猛。”

王伦听到他如此称呼柴进,心里忌惮更深,同时又有些嫉妒情绪在心间滋生。

想到这,王伦叫来手下亲信,耳语了几句。

不一会,便有人端着一个托盘过来,上面由红布盖着。

王伦一把扯开红布,朗声道:“张三兄弟想来入伙,小可本应邀你坐把交椅,但怎奈小寨缺粮少食,屋宇不整,人力寡薄。”

“梁山泊这一洼之水,如何能容纳几条真龙,为了不耽误张三兄弟前程,鄙人略备了些薄礼,望乞笑纳,下山后自去寻个大寨安身歇马,还请诸位好汉见谅。”

王伦的话音刚落,林冲再也忍不住,重重拍了下桌子,不由气的双眉剔起,两眼圆睁。

他起身指着王伦说:“山寨今日,天幸得众多豪杰来投,本应相扶相助,好似锦上添花,恰如旱苗得雨,可你这厮,怀妒贤嫉能之心,硬生生把英雄往外推。”

“你一个村野穷儒,要不是柴大官人出手资助,又得杜迁寻来这处好地方,凭什么能轮到你当寨主,如今愈发不通人事,居然敢撵我恩公,我林冲第一个不同意。”

朱贵刚被提拔为头领,见林冲喝骂寨主,遂拍案而起:“林冲杀才,好大狗胆,当初你惶惶如丧家之犬,是寨主念你可怜,将你收于寨中,并给了一把交椅来坐,如今岂能为了外人,在聚义厅中如此放肆。”

王伦脸色晦暗,朝着朱贵点了点头,闷声道:“哼,林教头莫非吃醉酒了,如此不知上下尊卑,成何体统,你若是心中不喜本寨主行事,自可跟着一起下山。”

杜迁宋万这两人,本就对王伦拒绝张三有所不满,如今见他居然连林冲都要赶走,再也忍不住。

“王伦哥哥息怒,林冲兄弟你也坐下,且听小弟一言。”杜迁作为最早上山的头领,还是有些话语权的。

宋万绕到林冲身后,按着他肩膀坐下。

“咱们山寨粮食虽少,却可以到周边去借,山上木植广有,便是盖千间房屋,却也无妨,诸位好汉入伙后,大家同奉王伦哥哥为主,岂不两全其美?”

铁憨憨杜迁,居然把王伦随意讲出的推辞借口,当做了他真实想法,还天真的说出了两点应对之策。

宋万也是个没眼力见的,听到杜迁的话,赞同的点点头:“杜迁兄弟此言有理,有了张三哥哥入伙,山寨大兴指日可待。”

杜迁朝着王伦拱手,继续道:“哥哥,别忘了张三兄弟可是柴大官人义弟,咱们今日若是推却英雄,以后如何向柴大官人交代?江湖绿林又如何看待咱梁山?”

宋万附和着说:“不错,是这么个理……”

他的话还没说完,王伦便愤然起身,气的摔了酒碗:“都住口,你们若还当我是寨主,便休要多言,话已至此,且请诸君终席了去吧。”

林冲怒气再次上头,大骂道:“你个落第穷秀才,要不是柴进哥哥荐我来此,你有甚么资格能让俺为主?今日若不给你好看,岂不是凭白寒了恩公的心。”

杜迁宋万见此,不敢再行劝说,只好悻悻坐下。

朱贵刚才的发言,得到了王伦的肯定,他见林冲依旧怒目,便冷哼一声道:“林冲,寨主都发话了,你还要如何?如今这山寨你若待的下去便待,待不下去就收拾铺盖卷滚蛋。”

林冲气的鼻息如雷,胸口起伏不定,眼珠子都变红了,正准备动手,却再次被张三拉住。

张三起身,朝着众人抱拳:“王寨主,以及诸位首领,且听鄙人一言,可好?”

王伦见他有礼,拱手回道:“倒叫三郎看笑话了,有话请直说,我等都是江湖中人,求的便是随心所欲。”

他这话还真有几分是出自本心,自己不想让张三入伙,便直接讲了出来。

“王伦寨主这话说的对。”

张三拍着巴掌,绕到王伦身后,学着宋万刚才的动作,好声好气把他按在椅子上。

接着又说道:“江湖中人要的就是个随心所欲。恰好,鄙人内心有个想法,想让王伦哥哥帮我参详一番。”

王伦见张三这么客套,又恢复了秀才本色:“张三兄弟但讲无妨,有甚么想法一并说出,若是想自己立寨,哥哥这里还真有些经验之谈。”

张三哈哈一笑,站在王伦后面,拍了拍他的肩膀,随后又给他倒了一碗酒。

“王寨主且听我言,小弟还真有个问题,假若我看上一处山寨,但可惜的是,那里已经有了主人,你说这可怎么办?”

王伦还没察觉到危险靠近,直言不讳道:“若是如此,当换个山头落草,江湖好汉不可互相残杀,以免火并伤了情分。”

张三摇摇头,作不以为然状,按着他的肩膀高声道:“王寨主此言差矣,依我来说,我若是看上的山头,自当出手夺来。”

杜迁宋万好似察觉到了什么,起身要说话,却被李四等人齐齐拉住。

朱贵眼神中带着惶恐,王伦也感觉到不对,想起身,却无法动弹。

王伦心下大惊,高声道:“张三,你莫要在我山寨耍横,左右都有,速速来打杀这贼厮。

他平日里对山寨兄弟多有苛待,加上张三声名在外,如今遇到危险,厅内把盏倒酒的一众喽啰,居然无人敢替他出头。

王伦见此,惊慌失措道:“我的心腹都在哪里?”

张三嗤笑一声:“心腹当然是在肚子里,且让我帮你㓥开看看。”

王伦闻言,猛的察觉身上一凉,想出声,喉咙处却在噗噗漏气,显然是已被割开气管。

低头下看,王伦只见自己袒胸露怀,一把造型怪异的短刃,正顺着心口往下划。

转眼间,开膛破肚,白衣秀士就此气绝。

张三站在王伦身后,用他那身白衣,擦着三棱军刺上的鲜血。

随后又贴在他耳边,轻声道:“王寨主是我这‘人民匕’下第一条性命,且一路安心走好,水泊梁山在我手里,定会名扬天下。”

杜迁宋万,怔怔愣在那里,有些不知所措。

朱贵要喊人,却被林冲一个飞扑按在地下,随手抄起一根筷子,用力插进他眼睛,咬牙胡乱搅和一番,直让这位“旱地忽律”痛苦而死。

张三把这一幕看在眼中,却并未出声阻止,此人在酒店截杀客商,杀人后熬油切片,自当死不足惜。

至于他那个绰号“笑面虎”的弟弟朱富,以及朱富的师父“青眼虎”李云,张三并未放在眼中。

江湖中人,生死各安天命,不服就来做过一场。

门口把守的喽啰,冷眼看着昔日寨主端坐在中间交椅上,胸腹大开,五脏淌了一地,怒目圆睁,显然是死不瞑目。

林冲自朱贵身上爬起,抽出喽啰佩刀,径直砍下王伦首级,提在手里,不善的瞪着杜迁宋万。

这两人吓的赶紧跪下,朝张三叩首道:“以后当以哥哥为主,牵马坠蹬不在话下。”

林冲随手把头颅丢下,又将王伦尸身拖至一边,单膝跪地道:“还请恩公上座,日后这八百里水泊,当以张三郎为主。”

李四、王五、韩斌、韩琦、韩文、时迁、曹正,同时单膝跪地,拱手道:“请哥哥坐于寨主之位。”

张三撩开下摆,也不嫌弃交椅上鲜血淋漓,顺势坐了下去。

可怜王伦当了多年寨主,今日死于张三之手,正应古人言:“量大福也大,机深祸亦深。”

此情此景,有诗为证:

独据梁山志可羞,嫉贤傲士少优柔。

只将富贵为身有,却把英雄作寇仇。

筵宴欢时生杀气,杯盘响处落人头。

胸怀猵狭真堪笑,不肯容贤命不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