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握着冰冷的青铜剑跪在洗剑潭边，潭水倒映着破碎的星空。师尊说子时的星辰轨迹暗合剑道真意，可我分明看见那些星子正在缓慢移动——就像被无形丝线牵引的傀儡。
“屏息。“李元海的手指突然点在我第三根肋骨下方，“太渊穴要留着剑气通过的孔隙。“他的指尖带着灼热的青莲业火，我的皮肤立刻浮现焦黑的纹路。
潭水毫无征兆地沸腾起来。七柄锈迹斑斑的古剑浮出水面，剑身刻满梵文。我认得其中一柄短剑的制式，昨日在藏经阁的《名剑谱》上见过插图——那是八百年前陨落的玄霜剑仙本命佩剑。
“用你的血唤醒它们。“师尊弹指划破我的手腕。血液滴落的瞬间，古剑发出凄厉的鸣叫，梵文如活物般扭动。我看到自己的倒影在潭水分裂成千万个，每个都在演练不同的剑招。
当第一滴血珠触碰到玄霜剑时，寒潭突然冻结。冰层下有青光流转，我的太阳穴突突直跳，后颈龙纹不受控制地浮现。无数记忆残片涌入识海：
覆雪的山巅上，青衣剑修正将佩剑刺入自己丹田；九重天外有巨眼俯瞰人间，瞳孔中流转着血色星图；最后是燃烧的铜殿里，襁褓中的婴儿被放入刻满符文的青铜鼎...
“专注！“师尊的呵斥如惊雷炸响。我猛然清醒，发现七柄古剑正围绕周身飞旋，剑尖对准我周身大穴。玄霜剑的剑脊上，竟缓缓浮现出我的面容。
李元海突然并指按在我眉心：“青莲剑典第二式——破军。“
磅礴剑气顺着经脉灌入丹田，我浑身骨骼发出爆豆般的脆响。悬浮的古剑同时刺入身体，却没有痛楚，只有彻骨的寒意顺着血管蔓延。潭水倒影中的千万个我突然合而为一，手中虚握的剑芒暴涨三丈。
“这才是真正的洗剑。“师尊的声音带着奇异的回响，“用历代剑修的执念锤炼剑心。“
我低头看着没入胸膛的剑柄，玄霜剑正在与我的脊椎融合。剑身上梵文化作金色细流，在骨骼表面勾勒出星辰轨迹。当最后一笔完成时，寒潭深处传来锁链断裂的轰鸣。
整座天权峰开始剧烈震颤。山体表面浮现出密密麻麻的剑痕，那些沉睡三百年的剑气正在苏醒。我看到云海翻涌成旋涡状，十二道剑光自各峰疾驰而来。
“李元海！你竟敢私自开启剑冢！“震耳欲聋的咆哮从云端落下。紫袍老者脚踏雷云，手中玉如意绽放万丈豪光。他身后悬浮着九柄造型各异的仙剑，每一柄都散发着令人窒息威压。
我的指节因过度用力而发白。天枢峰主凌霄子的成名绝技“九霄雷动“正在蓄势，云层中游走的电蛇让方圆百里的飞鸟尽数坠落。
师尊低笑一声，月白道袍无风自动：“凌师兄来得正好。“他突然抓住我的肩膀，“让这孩子看看，什么才是真正的青莲剑意。“
洗剑潭的冰层轰然炸裂。潭水倒卷成通天水柱，我的血液在水幕上绘出古老星图。凌霄子的九柄仙剑突然调转方向，剑尖对准了自己的主人。
“你...你竟修成了镜花水月！“紫袍老者面容扭曲，玉如意出现蛛网般的裂痕。我注意到师尊的瞳孔已经变成诡异的银白色，眼尾浮现青莲纹样。
悬浮的七柄古剑突然合成一柄巨剑。我听到自己骨骼断裂的声响，血液从每个毛孔渗出，在脚下汇聚成血色太极。当巨剑劈落的瞬间，时间仿佛静止了。
我看到凌霄子的发冠碎裂，一缕灰发缓缓飘落。远处观战的十一位峰主同时吐血，本命剑发出哀鸣。而师尊的指尖正抵着我的后心，将狂暴的剑气导入地脉。
“现在明白了吗？“他的声音直接在识海响起，“青莲剑典真正的精髓是——“
“以彼之道，还施彼身。“我脱口而出，七窍同时涌出鲜血。融合在脊椎中的玄霜剑突然震动，寒潭深处传来女子的叹息。
凌霄子突然露出惨笑：“好一个青莲剑意...李师弟，这局是你赢了。“他挥手收起仙剑，云层中落下血雨，“但惊蛰剑重现人间，你以为还能藏住当年的秘密？“
直到各峰剑光远去，我才瘫倒在地。冰层重新封住潭面，那些古剑的残骸沉入黑暗。师尊蹲下身，指尖燃起青焰为我疗伤：“记住，剑修最重要的不是剑法。“
他轻轻点在我心口：“是这里要藏着比剑更锋利的东西。“
暗红的血月升到中天时，我摸到后颈龙纹多了道裂痕。寒潭倒影中，有个怀抱琵琶的女子虚影正在轻轻摇头。她的唇形分明在说：“快逃。“
指尖触碰到潭面冰层的刹那，星芒顺着经络逆流而上。我望着水纹中破碎的倒影，忽然发现那些游弋的星屑并非自然光斑——每颗星子中心都嵌着微缩剑纹，像是有人把整套剑诀刻在了银河里。
“呼吸与星辰同频。“李元海的声音自百丈高空传来。他端坐在云气凝成的莲台上，周身环绕着三百六十柄虚影剑器，“天权峰的星轨比紫微斗数更精准，你每错一个节拍，剑气就会在经脉多绕半周天。“
我试图调整吐纳，却发现肺叶里灌满了冰渣。洗剑潭的寒意正在具象化，睫毛结出霜花的同时，脚底青石板上蔓延出蛛网状裂痕。当第七颗星辰划过天枢位时，后颈龙纹突然发出烙铁般的灼热。
“来了。“师尊轻叩莲台。
潭底传来金铁相击的脆响，九道青铜锁链破水而出。每根锁链末端都拴着半截断剑，锈迹斑斑的刃口上残留着暗红血渍。我本能地后退半步，那些断剑却如活物般昂起剑首，残缺的剑身上浮现出扭曲人脸。
“这些都是你的前辈。“李元海弹指震碎我右肩冰甲，“天权峰三百年来共有一百零七位太初道体，最长的坚持了十九天。“
断剑群突然发出尖啸，剑柄处睁开猩红血目。我踉跄着以剑拄地，喉头涌上腥甜——那些血目瞳孔深处，赫然映出我七窍流血的模样。
玄霜剑在脊椎中剧烈震颤，女仙残魂的叹息化作冰晶涌入识海。零碎的画面闪现：月夜下青衣剑修抚琴，琴弦竟是道道剑芒；燃烧的宫阙里，婴孩被浸泡在青铜鼎的星髓中；最后是九重天外，遮天蔽日的剑阵正将某种不可名状的存在肢解...
“小心！“残魂的警示在颅腔内炸响。
左臂传来撕扯剧痛，一柄生满铜绿的短剑已刺入肘关节。更可怕的是伤口处并无鲜血，反而渗出银白星辉。断剑群发出贪婪的嗡鸣，数以百计的残剑自潭底冲天而起，在夜幕下组成遮天剑网。
“用星轨步。“师尊的声音依旧古井无波。
我强忍剧痛踏出七星方位，足尖点过的位置亮起湛蓝星芒。那些星芒竟与潭面倒影完美呼应，每一步都激起层层涟漪。当踏完天罡步的瞬间，体内雷灵突然苏醒，紫电顺着经络游走全身。
追击的断剑群突然停滞半空，剑身上的血目开始疯狂转动。我抓住这瞬息的机会，并指划过玄霜剑脊，以精血在虚空画出《青莲剑典》起手式。剑气激荡之处，星辉与雷光交织成网，将最前排的十三柄断剑绞成齑粉。
然而更多的残剑前赴后继。一柄形似鱼肠的细剑洞穿右腿，另一把重剑狠狠劈在肩胛骨上。我咳着血沫仰头嘶吼，后颈龙纹突然离体化形，五爪金龙盘绕周身，将方圆十丈的断剑尽数震飞。
“还不够。“李元海不知何时出现在三丈外，手中拈着片青莲瓣，“剑修的命要比剑硬。“
他轻轻吹落花瓣。那抹青色飘摇坠下，触地瞬间化作冲天剑芒。我眼睁睁看着金龙哀鸣溃散，万千断剑汇成钢铁洪流扑面而来。生死关头，记忆深处某个封印骤然破裂——
星辉自每个毛孔喷涌而出，在身前凝成七尺光盾。断剑撞击在光盾上迸溅火花，我惊觉那些星辉竟源自脊椎中融合的玄霜剑。女仙残魂的虚影在光盾表面浮现，素手轻挥间，所有断剑如遇天敌般战栗后退。
“广寒宫的月渦流霜？“李元海终于露出诧异神色，“难怪叶青阳当年拼死也要保住玄霜剑。“
他话音未落，东方天际突然亮起血色长虹。凄厉的剑啸声中，三道裹挟着腥风的人影踏剑而来。为首者红袍猎猎，眉心竖瞳泛着妖异紫芒，手中血玉剑吞吐着百丈剑罡。
“赤鳞子！“我瞳孔骤缩。半月前在青云山遭遇的血剑门长老，此刻威压更胜往昔。他身后两人黑袍遮面，但腰间悬挂的骷髅剑坠分明是血剑门嫡传标志。
李元海广袖轻拂，洗剑潭瞬间升起雾气结界：“凌师兄方才败退，你们倒是来得凑巧。“
“李某人的青莲剑意，血剑门可是惦记三百年了。“赤鳞子怪笑一声，血玉剑凌空劈下。剑罡所过之处空间扭曲，漫天星辉竟被染成暗红。
我正要提剑迎击，师尊却按住我肩膀：“看好了。“他并指成剑，指尖绽开九品青莲。那朵看似脆弱的莲花迎着血色剑罡飘去，两者相触瞬间，血玉剑罡竟倒卷而回！
赤鳞子怒吼着掐诀，眉心竖瞳射出血光。然而更诡异的事发生了——他施展的血煞剑诀突然转向，三道血芒将两名随从穿胸而过。黑袍人炸成血雾的刹那，我注意到师尊眼尾青莲纹泛起涟漪。
“镜花水月...“赤鳞子七窍渗血，“你居然真练成了这门禁术！“
李元海踏着星辉缓步上前，每步落下都有青莲虚影绽放：“回去告诉血尊主，青莲剑宗能斩他一次，就能斩第二次。“他突然转头对我笑道，“徒儿，血剑门长老的元神可是上好的剑灵材料。“
我福至心灵，玄霜剑自脊骨透体而出。女仙残魂奏响虚空琵琶，音波将赤鳞子定在原地。当剑锋刺入其丹田的瞬间，我看到了可怕景象——血剑门地宫深处，千具棺椁正在同时开启...
赤鳞子肉身轰然炸裂，一缕血魂遁入虚空。师尊并未追击，反而凝视着东方渐白的天空：“该来的总要来。“
黎明第一缕阳光刺破云层时，洗剑潭底传来洪荒巨兽般的轰鸣。融合了血煞之气的玄霜剑剧烈震颤，剑脊上浮现出蜿蜒血纹。女仙残魂的叹息愈发清晰：“劫数始于惊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