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年阿姨刚走，身后一个中年大叔，就坐了上来。
大叔今年58岁，看上去保养不错，额头刘海向后飘逸，稍稍有些地中海，面容看上去显年轻。
“你有什么问题？”
“我一个月前来过，上次也是你帮我看的……这次来，想再配点药。”
唐鹤立接过他的就诊卡，翻看起来。
此患者一个月前，来过中医门诊，做过前列腺液检查，白细胞（＋＋），软磷脂小体（＋），综合B超来看，确诊为“慢性前列腺炎致性功能衰退”。
即俗称的阳痿。
“上次配的中药，吃过之后怎么样？”
“怎么说呢……”大年大叔有些吞吞吐吐。
“刚喝了那几天，还是管用的，到后面还是坚硬不够，软塌……我感觉变化不明显，不过我老婆说，还是有些效果的……”
中年大叔娓娓道来。
“上次给你开的中药，都是补肾助阳的，不可能前面有效，后面没效吧？”
既然是对证的药，会有连续性，怎么会后续乏力呢？
“我……医生，我想起一件事。上次你开的中药吃完后，我就图省事，在网上按照药方，自己买了些药，现在想想，会不会买的是假药？”
中年大叔此话一出，一旁方涛，听得格外入神。
这些年中药市场，特别是线上中药，可谓乱象频生。
有冒充的，有混杂的，有熏硫的，有以次充好的，有滥竽充数的……
用10块钱桔梗，冒充上千块西洋参。
用木薯粉假冒茯苓，一搓就掉色。
在酸枣仁中掺杂理枣仁，甚至拿扁豆染色冒充酸枣仁。
也有的，用姜黄冒充野生黄连，用大血藤冒充鸡血藤。
更有胆大妄为的中药奸商，收购制药厂用过的药材残渣，买回来后晒干熏硫，冒充新的中药材……
不法药商为了利益，不惜铤而走险，根本毫无职业操守可言。
这些劣质中草药或是假的中草药，往往药性衰微，甚至完全没有药性，患者买回家吃，纯粹是吃了个“安全、无效”。
中药市场里的一些造假之风，令人发指！
这时，中年大叔从包中，掏出两款中药。
一种是暗绿色颗粒，另一种，宛如枯燥树根。
方涛一眼认出，这是覆盆子和巴戟天。
“我带了两款网上买的中药，唐医生，你是行家，你帮我看看，是不是假货？”
唐鹤立看了两眼，怔怔然，显然有些傻眼了。
“这我也说不上……”唐鹤立面露难色。
他虽然是专硕毕业，如今也是主治医师，平时只管开方，对于中药材品质好坏，可以说是一窍不通。
要区分品种，尚且可以，但是讲到甄别真假，根本无从下手。
他属于典型的“识医不识药”。
现在甚至有笑话，中医药大学硕士生毕业，连当归长啥样都不知道。
但是中药材方面的事，难得倒唐鹤立，可难不倒方涛。
方涛一看便看出，这位患者，手上中药的“猫腻”。
就这个覆盆子而言，和其它本草一样，道地货和非道地货，药性和价格，差别巨大。
覆盆子道地在浙江，以产地千岛湖最优，颜色是绿色，夹杂一点黄。
不过一年期覆盆子药性不高，真正要发挥益肾固精的功效，要选3年以上的货，这个颜色上就比较灰了。
市面上，还有一些假覆盆子，伪覆盆子，比如蓬蘽，以及山莓，又称四川覆盆子。
因为产地不同，浙江覆盆子和四川覆盆子，价格往往差一倍以上。
方涛从大叔手上“覆盆子”外观，大小上判断，极有可能是山莓，而并非《药典》上收录的正宗覆盆子。
除了覆盆子，方涛看着中年大叔手上巴戟天，也觉得“疑点重重”。
巴戟天外观灰黄或灰暗色，圆柱形段状，有着年轮纹理。
质量好坏，主要是看它的断面。
断面掰开，一般颜色比较灰暗，如果是实心的，说明是粗货。
所以，好的巴戟天都是去芯的，因为芯部没有药用价值。
还有就是看个头大小。
巴戟天个头越大，品质越好，价格通常也越贵。
网上售卖的巴戟天，一般并未去芯，不规则块多，个头较小，属于尾货，虽然便宜不少，但是药性大打折扣。
买到劣质巴戟天，倒也算了，更有甚者，将羊角藤，来冒充巴戟天。
从外观来看，两者有八九成相似，羊角藤的颜色，比巴戟天亮，皮部比巴戟天薄。
此外，还能从味道上区分，巴戟天味道甘、咸和涩口之感，而羊角藤淡甜味，无咸无涩。
在方涛看来，中年大叔手上拿着的这个巴戟天，很有可能，就是假冒的羊角藤。
中年大叔手上这两款中药，十有八九，买到了假药。
这些中药材质量低劣，以次充好，患者吃了，毫无疗效可言。
“网上的药，大多没有资质，你要抓药的话，最好还是去正规药房。”唐鹤立道。
“是啊，我也是贪便宜……所以这次来，我还想到你们医院抓药，反正有医保，其实算下来和网上价格也差不多。”中年大叔如梦初醒道。
方涛洞若观火，他即使知道，这位大叔买的覆盆子和巴戟天有问题，也没有贸然发表“拙见”。
他只是一个新来的规培生，旁观者而已，科室里都是经验丰富的医生，没必要人前显圣。
人家是来看病的，方涛如果插嘴，反而显得喧宾夺主。
“最近小便怎么样？我看下你的舌头。”唐鹤立道。
中年大叔伸出舌头，舌苔白，微腻。
“夜里尿不少，一个晚上，要起来三四次，颜色比较黄。还有就是经常腰膝酸软，动不动没力气，吃东西没有味道……”
“你这个尿频、尿黄，属于肾气亏损，导致阳事不举。我给你再开点药，调理一下！”
“好的，这次帮我多开点药，我就吃医院的药。”
于是，唐鹤立在方子上，开出龙胆草、茯苓、白术、肉苁蓉、菟丝子、山茱萸、巴戟天、仙茅、熟地、远志等多款中药。
都是一些补肾填精，益气固摄之药。
“你先吃两个礼拜，看看效果。如果效果达不到预期，下次过来，再做个尿常规检查。”
“谢谢唐医生！”
这位中年患者还是挺满意的。
方家祖传医治“不孕不育症”，所以方涛对阳痿这种常见男性病症，有着较深的了解。
从中医角度来看，阳痿通常由于纵欲过度，情志失调，辨证为肾虚较多。
虚者当补，兼顾清利，对证施药，往往事半功倍。
唐鹤立医生这边，患者一个接一个，而女中医姚云岚，也在接待患者。
方涛把目光，不由地转向了她那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