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直了，把腰挺起来!”
说完，冯老将男患者右臂抬起拉高，尽量外展。
“酸，酸，疼，疼……”
随着男患者手臂升高，出现了酸痛症状。
冯老一手维持对方右臂外展角度，另一只手，用掌心揉搓对方三角肌。
男患者手臂太重，三角肌也比较硬实，冯老力气不够，揉了不到1分钟，已经气喘吁吁。
他咬牙苦撑，终于揉完了三角肌。
肩膀周围，涉及的肌肉比较多，既然是肩周炎，对周围肌肉，都要进行放松舒展。
冯老按了按颈上的胸锁乳突肌。
这块肌肉主要控制点头这个动作，肩酸代偿后，会产生胀痛反射。
接着是颈夹肌和肩胛提肌，这两块肌肉，主要作用于转头和提拉上臂这个动作。
冯老按了几分钟后，明显体力不支，揉也揉不动，搓也搓不动，到最后，直接拍打，拍也拍不动，索性竖起手掌，开始劈了……
好在对方是个汉子，皮糙肉厚，即使冯老使出浑身力气，他还嫌不够，一再催促“再用力一些，再大力一些！”
冯老按完冈上肌后，还干咳了几声，手指反复屈曲和伸展，明显手上没力气了。
方涛也想上前帮一把，但他毕竟是一个新人，贸然出手，对患者和冯老都不礼貌，只会画蛇添足。
“医生，你的推拿手法太好了，我肩上好多了。”
“肌肉放松一下，肯定有效果，我再给你提拉一下……”
患者来推拿，不仅仅是简单地放松肌肉，整个推拿治疗流程，都要走一遍。
接下来，冯老一只手托住他的肘部，另一手固定在他肩部，然后拉起手臂，做前后摇摆动作。
肩关节旋转，主要活跃冈下肌，手臂旋转会用到这块肌肉。
一圈一圈，周而复始，方涛看起来，冯老像是在奋力划桨。
逆时针做完了，然后反方向，顺时针再做一次摇臂舒展……
冯老摇完，只觉得两眼直冒金星。
“来，你自己把这个手臂抬一下，放在左肩上。”
男患者闻言，慢慢抬起右臂，屈曲后，右手搭在左肩上。
冯老迂回到男患者背后，托住右手肘部，用尽力气，做关节内收动作。
“酸，酸，麻，麻……”男患者疼得连连叫苦。
冯老不予理会，一连拉了十下，额头上汗珠都渗了出来。
方涛感觉，冯老已经在孤注一掷了，他的半条老命，差点交待在上面……
推拿是个体力活，遇到这么个壮汉，冯老年纪大，身体弱，力气都快被掏空了。
现在，前前后后，冯老推拿了将近10分钟。
“感觉……现在感觉怎么样？”冯老说话都带喘气。
“还行……我感觉手臂能抬高了，活动范围大了。”男患者高兴道。
冯老已经拼命了，能不好吗？
这是身为一个医生职责所在，兢兢业业。
方涛希望冯老快点结束，好好休息一下，推拿这活太折腾人了。
“有效果就好，我再给你按下穴位……”冯老继续苦撑道。
虽然此刻他已经精疲力竭，但是手上的活，并不会偷工减料。
伸展关节，揉搓肌肉，以及接下来要做的按压穴位，这是一套完整的推拿治疗流程。
冯老深呼吸一口气，再次“进入战场”。
他站在男患者面前，在颈、肩、臂附近的相关穴位，进行按压。
方涛看出，冯老针对不同穴位，至少用了“指柔法”，以及“点按法”，两种以上按穴手法。
指柔法是以指腹着力于穴位，做环旋揉动；点按法是用指峰，由浅至深，反复对穴位进行刺激。
冯老动作很快，一个穴位连着一个穴位，驾轻就熟。
由于方涛视线受阻，大致看到几个穴位，有肩部高处的“肩井”穴，三角肌处的“肩髃”穴。
以及位于三角肌止点处的“臂臑”穴，位于肩关节后下方的“肩贞”穴，还有位于肘横纹外侧端的“曲池”穴……
连环挤压这些穴位，疏通经络，缓解疼痛，消退炎症。
5分钟后。
“行了，可以了，结束了……”
冯老说话，已经是气若游丝了。
推拿太耗体力，又碰上这么个“重活”，老骥伏枥，不服老不行。
刚才针灸时，冯老“英雄气长”，现在明显“英雄气短”。
“医生，还是你的手法好。而且按一次全套只要80块，要是到外面按摩院，起码300块起步……”
男患者很开心，仿佛捡了个大便宜。
方涛一听，心里不是滋味，医术精湛的冯老，能和外面的按摩小姐相提并论吗？
只是这劳动付出的价值，差别也太大了。
方涛觉得，推拿的话，应该按体重收费。
一个体重100斤，另一个体重200斤，推拿所花的时间和精力，完全不同。
男患者穿好衣服，胳膊显然比刚才灵活多了。
“医院里推拿，性价比高，下次我帮你多介绍些人过来!”
冯老闻言，瞳孔瞬间扩大。
他摆摆手，像是打了个招呼，嘴唇皮动都没动，懒得接话。
冯老其实早就可以退休，颐养天年，扎个针倒也无妨，只是这推拿，他这身体，越来越受不住。
“咕咚，咕咚”。
冯老仰起脖子，喝茶喝到一半，杯里只剩茶叶，没水了。
他刚想起身，方涛见机上前道:“冯老师，你休息下，我帮你去倒水。”
冯老看了方涛一眼，也没拒绝。
刚才方涛在一旁看了好久，他帮不上忙，又觉得冯老任劳任怨，端茶倒水这些小事，身为后辈，还是可以做的。
于是，方涛端着冯老的茶杯，往门口饮水机走去。
“不巧，饮水机里没水了……”方涛嘀咕。
“小方，楼梯口右边有个小房间，里面有水桶，可能这次要麻烦你一下了。”
姚云兰看到方涛后说道。
“不麻烦，我比较空，我去拿水!”
既然来到中医科，以后都是“一家人”，方涛是来学习的，科室里都是他的前辈，年纪和资历都比他高。
方涛很乐意多做一点，给医生老师们，留下好的印象。
于是，他取下空水桶，往楼梯口小房间走去。
原来这是一个杂物间，里面摆了些废弃座椅，还有一些坛坛罐罐，窗帘什么的，积满了灰尘。
在右边一侧，的确有两桶纯净水。
方涛走过去，单手提了一桶，估计有40多斤，挺沉的。
刚走了没几步，方涛觉得太沉，又放了下来。
手拎这个水桶，重心太低，桶颈太粗硌手又不好拿，而且提起来走路，桶里的水还摇晃。
方涛以前没干过这种活。
他并不计较，告诫自己，踏入社会，要逐渐适应新的环境。
“加油，相信美好的事情，总会发生!！”
方涛给自己打气。
这一次，他索性双手抱起水桶，增加稳定性，一步步往中医科门口走去。
他刚走到门口，突然听见诊室里面，传来一个甜美悦耳的吴侬软语女子声音。
“唐老师侬好呀，老长辰光么来了，今朝来看看侬……”